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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ldo;你……你长大了。&rdo;

眼为心声。孩子是不会有这么深蕴的眼神的。唯有吃过苦，经过磨练，历过人事，拿捏得起轻重，目光中才能有沉积，有神采，有一个人的灵魂。

苏折听到这话，眨一眨眼，双颊竟滑下泪来。

孟谦不忍一般偏过目光：&ldo;你是后悔，还是要我心软？&rdo;

都不是。苏折虽泪流不止，唇角却是带笑的。我只是，能再看到师兄，能看到师兄心性音容还跟以往一样，并没有受到自己的牵累，喜极而涕罢了。

若不是浑身都被孟谦制住，动弹不得，苏折就要激动的颤抖，兴奋的大叫，狂喜的抱住对方，他想跟师兄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他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师兄在此，他是可以放下多年的负担，在他肩上，在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的。

男儿流血不流泪，天下之大，能供男人肆意宣泄自己的痛苦和软弱的地方，也唯有挚交好友身旁，至爱亲朋肩上，还有背人的幽黑角落那区区方寸之地了。

孟谦虽然口里责问苏折，但他到底要心软。

他无声注视了默默流泪的苏折片刻，长叹一声，神情精神俱疲惫下来，先是动作轻柔的帮苏折拭了拭他脸上的泪水，又哑着嗓音道：&ldo;虽然不太可能……苏折，你跟我说真话，除了我，你还对别人动过手吗？你要只做了我这一桩龌蹉事，我也原谅你，只把你逐出师门，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rdo;

那长久的苦难跟折磨，偌大的背叛和疼痛，一次次的崩溃与信任的全然轰塌，仿佛只要一个落定的答案，孟谦就能一笔勾销全不计较了。

孟谦捏个符法，伸指在苏折喉上一点：&ldo;说吧，小折。但它只会容许你说真话。&rdo;

苏折张了张口，才发觉自己哭的多么不成样子，连嗓子都是哽咽而晦涩的，仿佛有铅块压在喉咙上，疼痛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脑中有千万思绪，一时间蜂拥而上，却只有一张嘴，千言万语都难以说清道明。

而最要紧最想说的‐‐

苏折轻轻地、轻轻地说：&ldo;师兄，当年那个人，不是我。&rdo;

这一句话，登时让孟谦震动不已！

&ldo;那时我还没有长大。师兄，那里不见天日，他们又……那样毁坏了你的精神，你当时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力。你在那里呆了九个月，不是九年。&rdo;

说过这两句话，苏折咬着牙，终于泣不成声：&ldo;是我拖累了你，师兄……&rdo;

孟谦当时精神已经濒临崩溃，长期的审讯已经严重毁坏了他的身体跟精神，也的确无法辨清外界的时间流速。后来出于身体应激伤害的自保性，他的那段记忆也有些扭曲模糊，而当时主审他的人本来就是催眠异能。虽然没能撬开他的嘴，但让他错以为对他动手之人就是苏折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要说苏折现在被他术法所限，并不能说假话。即便这话是假话，难道孟谦心里就不盼着这是真的吗？

孟谦颤着手解开苏折的束缚，又撤下那个限制真言的术法。珍而重之的把苏折扶起来，两人一起坐到了床上：&ldo;小折，别哭。&rdo;

苏折摇了摇头，头抵着孟谦的肩膀，一手揽着孟谦的肩背，另一只手在身侧握拳，从喉口溢出野兽受伤一样的凄异声音。

这么多年的仇恨，这么多年的不甘，这么多年的忍隐和心如刀割，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于是苏折心中海水一样的悲苦洪流就狂涌而出，连他自己都难以抑住。

孟谦也不强求他能够抑制住。

他只劝了一句，看苏折没有止住的意思，就温和的把他环在怀里，轻柔的顺着苏折的后背：&ldo;师兄回来了。不会再走了。&rdo;

迟来了十余年的晚归，终于有归。

孟谦的手久久抚在苏折的背上。他能感受到对方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感受到对方每一次抽噎的细微颤抖，他的手指流连过苏折的后心，似乎就有无尽的感情从自己的指尖灌输而入，无尽的感同身受。

孟谦的下巴轻抵着苏折的发顶，学着苏折方才的语调，孟谦也轻轻道：&ldo;对不起，小折。是师兄错怪了你。&rdo;

对不起，小折，师兄在心里错怪了你那么多年。

对不起，小折，你先天命相不好，师兄便在心里对你提前有了警惕。

听了这话，苏折剧烈的摇了摇头，将孟谦抱得更紧。

两个人，都极尽贴合对方的温度。

在慢慢理清当年和如今脉络的同时，孟谦深深的后怕。

如果刚刚他心狠一点，如果刚刚他再愤怒一点，如果刚刚他出手再没有分寸一点，是不是就会杀掉完全无辜的师弟，让自己追悔莫及？

很多年后，孟谦对苏折提到过自己的后怕。

苏折却只是一味的笑，笑的前仰后合，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