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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心?”
蒋牧一个忍不住,“您对自己尚且忍心,难道他们都上门来哭一哭,求一求您,您就不忍心了吗?他们在地方上的所作所为,那是被人拿了实证的!我今日能按下,来日,那来日……满朝廷又有话说,到时所有人都真当您只对自己人容情,对异己无情了!陆公……他们要闹,闹到陛下跟前去诋毁您!”
“诋毁?”
陆证揉捻着这两个字,他抬头看向门外,风雪呼啸,“什么是诋毁?我陆家的人都是依附着我而活的,这是他们给自己选的路,我无论愿或不愿,我都要照拂他们,可这条路走到底是个什么样——他们也休想回头了。”
蒋牧霎时浑身一震,他满背冒出冷汗来,紧紧地盯住陆证,失声:“陆公……那您自己呢?”
“不想想您自己吗?”
蒋牧的声音有些颤。
茶烟缕缕,陆证看着门外飞浮的雪,心中却想江州此时该是个什么样的天气,他气定神闲:“为人,便是为己。”
江州没再下雨,天气是湿冷的,到了夜里就更冷,那姓杜的老郎中在山上找了草药让村汉在破庙外煎,老郎中一进门就看见陆雨梧守在那个年轻女子身边,一盏烛火映照,他沉静地盯着那女子苍白的脸,一言不发。
“小子,”
老郎中跛着脚走近,调侃似的,“这女娃娃到底是你什么人?我瞧你还挺心疼的,很重要啊?”
陆雨梧好一会儿才回神,他的目光掠过她眉眼,又顺着老郎中的话想了想,道:“很重要。”
哪怕一个人的容颜改换,她也还是那副神魂,是足以令人在皮囊之外感受到的一种熟悉,可是因为这张脸太过不同,他还是会在那些莫名的熟悉感中犹疑不定。
是她吗?
不是吗?
可是他抱着满怀的不可思议唤出那声“圆圆”,已经使他突破皮囊的迷障,终于肯正视自己心中所想,而她在浑噩中的回应,他敢确定,那是圆圆的回应。
陆雨梧想起那位紫鳞山主,玉海棠用胧江墨将盈时化为细柳的同伴,道出一个死讯,欺骗他,也欺骗细柳。
玉海棠大费周章,便是在掩盖一个事实——
她将曾经的盈时,变成了如今的细柳。
庙外风声呼啸,陆雨梧定定地看着她,可到底是什么办法,才能如此彻底地改变一个人的模样,哪怕身为故人,他也不能从她的五官当中找出一分一毫的熟悉。
可除了这张脸不够熟悉,她的秉性,她的习惯,从来都在。
无论是细柳,还是盈时。
她永远都是她自己。
“药来了!”
那村汉总算将药煎好,用一个缺了口的瓷碗盛过来,寒风这么一吹,也不算烫了,老郎中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边看那少年接过碗扶起来那昏睡中的姑娘,一点一点,十分耐心地喂她喝药。
“这服药下去,她的喘症便会好受许多。”
老郎中说着,背起来药箱,抓起来一截竹竿当拐杖:“但她的虫毒我却是治不了的,你还是赶紧带她去找苗地的郎中看看吧,虫毒凶险,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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