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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2页）

&ldo;怎么了，你们怕什么？&rdo;

&ldo;你总说&lso;人&rso;。&lso;人&rso;是传说中的一种炽热、明朗、恐怖的东西。&rdo;

我问：&ldo;是不是相当于那边所说的&lso;鬼&rso;呢？&rdo;

&ldo;不不，&lso;鬼&rso;虽然也是传说，但那是我们所崇敬的。魔鬼，冷峻幽暗，可以保佑我们……&rdo;

&ldo;我懂了，&lso;鬼&rso;相当于那边所敬仰的&lso;神&rso;。&rdo;

他们又笑起来：&ldo;不不不，&lso;神&rso;是多么平庸！你可不要随便乱说谁是神，那是对死灵的轻蔑。&ot;

我有点迷惑，不再说什么。

他们却似乎快活，飘飘荡荡地互相交流。

一个说：&ldo;太奇妙了，这真是一件从未有过的事。&rdo;

另一个说：&ldo;看来真有另一种存在，死之前，灵魂已经存在。&rdo;

我心里暗笑：你们可真会说废话。

又一个说：&ldo;是的，否则无法解释。也许，死之前，灵魂就已经在一种强大的光明之中，在那儿也有一个世界。所以……所以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rdo;

一个说：&ldo;他从那儿来吗？我们，是不是都曾经在那儿呢？&rdo;

另一个说：&ldo;会不会就是我们猜测的那种。&lso;白洞&rso;呢？有强大的发散力，使任何东西都不能回归，一切都在发散、扩展、飘离、飞逝，时间在那儿永远朝着一个方向，不可逆返……他会不会就是从那儿来呢？&rdo;

他们兴奋得手舞足蹈，在我身边飘来飘去。

&ldo;要是那样的话，他，&rdo;他们指着我说，&ldo;他也许是有欲望的吧？&rdo;

他们更加激动了，上下翻飞，浪一样起伏涌动。

很久他们才稍稍平静了些。一个死灵对我说：&ldo;你是不是要睡一会儿？&rdo;

&ldo;是呀，&rdo;我说，&ldo;你们把我搞得好累呀。&rdo;

&ldo;他累了。&rdo;&ldo;他说他累了。&rdo;&ldo;他说他要睡一会儿了。&rdo;&ldo;那就是说，他还没有圆满。&rdo;&ldo;就是说，有可能他还残存着欲望。&rdo;……他们好像互相传布着一个可喜可贺的消息，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

&ldo;那就让他睡吧，&rdo;他们压低声音说，&ldo;我们走。&rdo;

&ldo;好了，你睡吧。&rdo;他们轻声对我说。

我很疲惫，很快就睡着了。没有梦，一点儿梦都不来，无知无觉一片空无，什么都没有。

一点梦都没有，一点感觉都没有，醒来我觉得好像并不曾睡。并不曾睡却又怎么知道是醒来了呢？我坐在那儿呆想，才发现那是因为刚才和现在的感觉衔接不上，当中似有一个间断，有过一段感觉空白，这空白延续了多久呢？无从判断。只有感觉又恢复了之后，才能推断刚才我是睡了，而那一段空白永远地丢失了。

这有点像生和死的逻辑。我记得活着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我睡了不再醒来，我怎么能知道我是睡了呢？如果我死了就是无穷无尽的虚无，又怎么能证明死是有的呢？我坐在那儿呆呆地想了很久，忽然明白：虚无是由存在证明的，死是由生证明的，就像睡是由醒证明的。

空无渐渐退去，四周随着思想的清晰而清晰起来。我发现我睡的地方一无遮拦，而且我是赤身裸体，没有铺盖也没有衣服。我慌得跳起来，找衣服。这时死灵们又飘来了，我赶紧躲到一棵树后。但是没用，透过树我可以看见他们，他们也一样看见了我‐‐是的，正如墙壁不能遮挡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