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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第1页）

曹丕激动地说道：&ldo;我会让父亲派出大军，带着你杀回去！&rdo;任红昌摇摇头：&ldo;我只请求你，善待我在村里养的那些孩子。他们都是我的族人……&rdo;

&ldo;好，好，我答应你！&rdo;曹丕急切地回答。

&ldo;等他们长大，告诉他们真相，让他们记住自己真正的名字，帮助他们返回我的国家。&rdo;

&ldo;你的国家在哪里？他们真正的名字又是什么？&rdo;

任红昌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臂，指向东方，眼神里闪动着无限的眷恋：&ldo;我的国家，就在东海之外，太阳升起的地方。我的族人里，年纪最大的两个孩子，一个叫难升米，一个叫都市牛利。&rdo;

&ldo;那任姐姐你真正的名字呢？！&rdo;

任红昌的眼睑慢慢阖上，声音已几不可闻：&ldo;我的名字，已经被那个女人窃走了啊；我的名字，本来该叫做卑弥呼……&rdo;曹丕记下这个古怪的名字，垂下头去，惊骇地发现她已然没了呼吸。曹丕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到死，都不曾提到郭嘉一个字。

曹丕没有嚎啕大哭，他木然放开任红昌的尸身，朝甄宓走过去。甄宓正蹲坐在甄俨尸体的旁边，两行泪水不停地从眼眶涌出来，却不肯发出一声呜咽。她听到脚步声，以为曹丕要对二哥的尸体做什么，伸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ldo;不要再往前走了。&rdo;甄宓低声道，娇弱得像是一朵暴雨中凋零的鲜花，但仍旧不肯让开。二哥的死亡，让这个姑娘一瞬间变得成熟起来。

曹丕停下了脚步：&ldo;看来我们都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了代价。&rdo;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样的悲痛，一样的悔恨。

&ldo;我是曹操的儿子，我叫曹丕。&rdo;曹丕突然开口，这意外的坦白让甄宓一下子捂住嘴，完全惊呆了。曹丕注视着她，伸出了手：&ldo;所以我对你的承诺，一定都会实现。跟我走吧，我不希望再有人为此牺牲。&rdo;

此时的曹丕满脸血污，双眸里全是哀伤，散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奇特魅力，让甄宓的心旌为之动摇。可甄宓犹豫了一下，却向后退了一步：&ldo;抱歉，我不能跟你走了。我必须回到邺城。&rdo;

&ldo;你确定要继续与袁家的婚姻？&rdo;曹丕的神情没任何变化。

&ldo;我也不希望再有人为此而牺牲。&rdo;甄宓淡淡地回道，然后自嘲似的摇摇头，&ldo;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或者说惩罚吧。&rdo;

曹丕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没有试着说服她，而是扯开自己的衣襟，将脖颈上即将消失的齿痕袒露出来：&ldo;齿痕虽愈，琴犹绕梁。总有一日，我会亲自来到邺城，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回去，到时候我们再弹那一首《凤求凰》。&rdo;

说完以后，曹丕俯身抱起任红昌的尸体，一步步地走远。甄宓呆了呆，露出小虎牙，向曹丕的背影抛去一个明艳的笑容：&ldo;一言为定，我等着你。&rdo;但她对这个承诺并不怎么相信。

司马懿靠着一旁的断垣，一直冷冷地盯着这一出高cháo迭起的悲剧，这个如狼般的年轻人迅捷地转动着脖颈，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却未动声色，像是一尊墓穴前的翁仲石像。

&ldo;为情所累的傻瓜们。&rdo;他心里如此评价道。

第十章东山的日子

&ldo;左边五亭的城垣再补上去两个伍，告诉那边，这是最后一批援军，多一个人都没有了。&rdo;

张绣负手站在望楼之上，面色严峻地注视着眼前的防线，一道道果断而冷酷的命令发布下去。此时在曹营与袁营的高垣深垒之间，身着黑色与赭色的士兵们如炸了窝的蚂蚁一般，在绵延数十里的狭窄区域陷入了最残酷的近身搏杀，双方的阵线不断变化，呈现出犬牙交错的混乱态势。

&ldo;报！右翼三亭后撤五十步！&rdo;一名传令兵飞跑过来，一路高喊。张绣闻言，毫不迟疑地将食指指向一个方向：&ldo;传令，右翼阵后七队弓手，两箭吊she，三箭平she。&rdo;这时他身旁的一位军官面露难色：&ldo;将军，那边已经连续she了半日，弓手的指头已经承受不住了。&rdo;张绣面无表情地答到：&ldo;指头断了，就用嘴；嘴裂了，就用牙。我要的是she箭，不是借口。&rdo;

尽管张绣平时表现得谨小慎微，可一到了战场，他骨子里那种西凉人的狠辣就发挥得淋漓尽致。传令兵衔命而去，过不多时，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砸向右翼三亭附近的墙头，立刻升腾起一阵血雾。刚刚冲上城垣的几十名袁军士兵纷纷惨叫着滚落，攻势稍被遏制。可过不多时，又有数倍手执藤牌的袁军扑了上来，把赶来填补缺口的曹军步兵彻底淹没……

这样的小小变化在战场的每一处都不断发生着。双方的将军、校尉、曲长、屯长乃至最底层的普通兵卒，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拼着命，希望凭借自己的睿智或武勇对战局造成一点点的影响，只要这些影响积少成多，就能逐渐积累成胜势。可在此时的战场，究竟孙武会向谁稽首微笑，恐怕没人能说得准。

&ldo;盘口混乱，庄闲不分，好一场乱赌的局面。&rdo;杨修站在张绣身旁，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fèng，不知是在看着张绣，还是在看着战场。

&ldo;杨先生，这里太危险，你还是下去吧。&rdo;张绣头也不动一下。杨修没挪动脚步，他抬头望了望天，忽发感慨：&ldo;日出而战，如今已近午时。张将军，你从前可曾打过这么长时间的仗么？&rdo;

张绣微微一皱眉，他的目光终于从战场上挪到了杨修身上：&ldo;你想要说什么？&rdo;杨修道：&ldo;袁军与我军对峙这么久，为何今日却突然不要命似的狂攻？按说彼攻我守，他们这么打，损失远比我们更大，可对方却一点没有退兵的意思，从日出打到现在不停‐‐今日这仗，有点蹊跷啊。&rdo;

张绣闻言默然，双手搁在望楼护栏上，身体前俯。杨修的疑问，其实他心里也一直在琢磨。今天袁绍军的攻势明显不同以往，不光集结了大批北地各族的私兵，就连精锐的中军大戟士与强弩手都拉上来了，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张绣的营地位于官渡防线的核心地带突出部，承受着极大压力，如今手中兵力捉襟见肘，几乎连亲兵都派出去了。

可在张绣看来，袁军的攻击还是稍嫌不足。按兵法正论，若要击破官渡这种联营防线，应当是集结优势兵力攻敌一点。可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袁绍军是全线出击，针对曹军的整条防线压了过来，每一个营盘都遭受了强攻。这么打虽然声势浩大，可实际效果却值得怀疑。

明明用利锥一刺即破的口袋，为何袁绍改用巴掌去拍打呢？张绣实在是想不通。

这时几声呼啸从头顶飞过，望楼里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是霹雳车发she的声音，这些大家伙可以把几十斤的大石抛出去很远，是遏制敌人进攻最好的手段。经过一上午的剧战，这些霹雳车损毁了一半，只有一半还在运作。但即便如此，它们仍是袁绍军在进攻途上的噩梦。

&ldo;杨先生你怎么看？&rdo;张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