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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释然地笑了,终于能够放下仇恨将这个男人视作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为了这样的一个薄情汉让自己痛苦几十年青春的付出本就是不值得的,她该庆幸自己脱身的早才对。
然而还不等去请警卫,开门的王妈妈便惊叫一声,随后立刻低头小声喊道:“老先生,您回来了。”
屋内所有人都被这句话吸引了主意,包括跪在地上的杜如松在内,视线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张德轩嗯了一声,拄着几乎是装饰品的龙头拐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越过噤若寒蝉的王妈妈,锋利的视线扫过屋内的众人,一阵低气压下,忽然重重地跺了下拐棍:“胡闹!!”
他声音浑厚,炸在耳朵里就像雷鸣一样响亮,连杜行止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做了一辈子领导的人,气势果真和普通人不一样。
张德轩瞪着张素,在张素以为他会责骂自己的时候,张口斥道:“我张家的孩子除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也不会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吞!为什么不告诉爸爸他做的那些事情?你以为爸爸年纪大了就受不了这些打击吗?如果早告诉了爸爸,这个混蛋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到北京骚扰你,一个人扛着,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吗?”
“还有你们!”
视线越过张素落在张臻和张巧脸上,他心中有一股膨胀的愤怒,源自于对毫不顾念亲情的儿女的失望,“你们打的是什么心思,路人皆知!为了蝇头小利叫个外人看我们张家的笑话!出息大了!把你们大姐往火坑里推!?”
张德轩在家中惯来是严父形象,从小到大的积累使得他在儿女心中的权威是根深蒂固的。此言一出,就连伪装功夫一流的张臻都白了脸色,张巧更是吓得双腿发起抖来,两个人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老爷子不傻,谁都知道他不傻。他能在外头斗的跟乌眼鸡似的政客当中占得一锥之地,智慧只会比家中的儿女更加深厚。很多东西他只是装作不明白和不在意而已,又怎么会是真的一无所知呢?以往他装傻把谁都骗过去了,可现在张臻和张巧才意识到,自己以往自以为隐秘的斗法兴许都落在了老爷子的眼中。
这无疑是记晴天霹雳,加上今天她们劝说张素和杜如松复婚的举动,在老爷子心中她们会留下多么乌黑的一笔简直是不言而喻的!
张臻狠狠地咬着牙,太急了!这些天她还想托家里为她丈夫解决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件事情一出,恐怕赌气的老爷子连听都不会听她的请求了!这都怪杜如松,如果不是他信口胡说把大家都骗过去了,他们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去劝张素?!
张巧指尖都发起颤来,被父亲的一顿怒吼差点吓哭,眼前都在一阵一阵的发黑。她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要搀和这种事情,还偏偏被老爷子撞了个正着,真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张素感动地红了眼眶,万万没想到最在乎颜面的父亲竟然会如此为自己着想。记起从前的自己为了和杜如松结婚对他百般对抗最后甚至一走了之的举动,她不由鼻内一酸,险些流下眼泪来。
张德轩望着自己少见的露出弱势的大女儿,心中感叹了一声命运弄人,随后语气变得更硬。他盯着杜如松的目光简直要在他的身上烧出一对窟窿!杜如松原本的单膝下跪已经被强大的威严压迫地双膝跪下了,整个人狼狈地缩成一团,恨不得以头抢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自己以为自己摸透了岳父……或者说是前岳父的心理。从前的他对自己和张素的婚礼百般阻挠,不就是觉得自己是个穷小子,女儿嫁给自己没面子了吗?这样要面子的一个人,对女儿离婚的事实肯定也是容忍不能的,自己愿意复婚,这个老人应该是第一个投上赞成票的人,而万料不到等待自己的居然会是如此直接的怒火。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杜如松心中浮出这一行血红的大字,当下悔恨地肠子都在发青。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张德轩却目光一厉,回头大喊:“警卫!警卫!把他给我拖出去!!”
两个兵哥跑着步进来,挨个朝张德轩敬了礼,随后跑到杜如松身边一边一个扣住肩膀,一下就将腿软脚软的杜如松给提了起来。
他们的手力气很大,就像钢爪一样坚硬有力,扣住肩膀的时候不分轻重,杜如松疼地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想要求饶,但还没等他张开嘴说话,面前的场景就猛然一变。从温暖如春的客厅成了寒风刺骨的室外。
被毫不客气地“请”出了大门,兵哥连话都懒得跟他说,扭身就走。
杜如松还想再闯,只听咔咔两声清脆上膛,两顶黑洞洞的枪管便对准了他的脑袋。
屋内,张德轩朝两个小女儿发了一通脾气,骂她们不知道友爱大姐鬼迷心窍见利忘义有奶就是娘,总之什么话诛心骂什么,什么话难听骂什么,骂完了女儿骂女婿,直将大女婿胖乎乎的脑袋骂出一层豆大的汗珠才肯歇口,末了还要添上一句重重的冷哼。
张臻和张巧连张素的脸都不敢再看,老爷子说了一句“滚吧”,她们便带着丈夫夹着尾巴灰溜溜从屋里跑了出去,嗅到屋外的空气后,才猛然深吸了一口,活过来了!
而屋内的张素才真正有勇气表露出自己的委屈,以往的那些不快那些愤恨,这一秒都已经消失不见。她扑在从未感受过的父亲的胸膛中,不顾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狠狠地痛哭了起来。
从未跟儿女如此亲近过的张德轩表情立马变成了o^o,威严的羊胡子一翘一翘,看模样是想骂人,然而嘴巴张张合合半晌,他还是没有出声,只是将拐杖递给杜行止拿,自己伸出手,虚虚地揽住了女儿。
这个大女儿,年少早慧冰雪聪明,却经受了太多的苦难。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亏欠太多。张德轩曾经头疼女儿硬要跟杜如松在一起,还特意为此去求助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给他的解释是,在父系威严的家庭中长大,张素从小没有感受过正常的父爱,偶尔有一个男人对她特别温存,她便会贪恋这种心理上的满足感无法自拔。
张德轩那时候是后悔的,然而他从来不是个温柔的人,性格中又有抹灭不去的冲动,一旦生气了就口不择言,想要改变又是谈何容易呢?
是他,亏欠了女儿本该从小得到的慈爱啊……
张德轩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在孙儿面前他是威严的爷爷。定睛一看杜行止这小子还没眼力见地盯着自己这边,他顿时怒了,又是羞涩又是羞涩又是羞涩地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来安慰你妈!?混账小子!”
杜行止无辜被骂,眉头一跳,后仰着身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不在张德轩身边长大,自然也就不怕他,将拐杖塞回张德轩手里后,他才掏出兜里的手帕塞给母亲,硬着嗓子安慰了一句:“一大把年纪的,不要哭了。”
张德轩捏着被硬塞进来的拐杖,盯着杜行止哄女儿似的举止,心中又有些欣慰起来。
没有温柔的爸爸,现在也已经有成熟的儿子可以照顾她了,女儿的磨难果然是暂时的,等到晚年一定有享不尽的福分。
羊胡子翘了起来,张德轩眼中有着对孙儿的赞许和得意,他拍了拍杜行止的肩膀,破天荒夸人一句:“你很好,跟你爸不一样,是个有良心的小子。”
杜行止回头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外公一眼,总觉得自己方才还隐约能感受到的某种威严实际上只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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