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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3页）

一摸后脑，早上束得高高的头发也让打散，披在身后等着它慢慢干。

她从炕床上起身，天旋地转。身边一个梳双辫的小丫头睁大了眼睛看她，满满都是好奇。云意抚着额，尽量笑出一片亲和，&ldo;姑娘，与我一同来的那两个大高个还在么？&rdo;

小丫头没回答，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

云意只好将语速放慢，再问一遍，&ldo;跟我一道的，一个黑脸外邦人，一个白脸瘦骨精，这两人去哪儿了？&rdo;

&ldo;俩个哥哥，一个虎头虎脑的在陪额老爹吃饭，一个瘦马个巾（山西话形容人很瘦）的在后院烧柴。&rdo;

云意觉着他们这话说起来有意思，于是拉着她闲聊，晓得小丫头叫翠兰，今年十四，花一样的年纪，正苦恼着她家老汉要把她配给邻村杀猪的许屠夫家小儿子。

陆晋掀开帘子进来时，正遇上云意操着一口奇怪的乡音同翠兰亲亲热热拉家常，这架势分明是他乡遇故知，三两句话打得一片火热，翠兰叽里咕噜的把全村八卦都同她分享，直到陆晋等不及咳嗽两声，她才灭了那股狂热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她娘做事去了。

云意杏眼弯弯，望着他，&ldo;看，虎头虎脑的来了，瘦马个巾的还在干活？&rdo;

陆晋端着一碗高粱饭，一碗鸡汤，直挺挺站在床边。他有些恍惚，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只留下一个。往日走过海川山河，见识过许多颜色，现如今一个都记不起来。只看着眼前这张脸，才明白什么叫倾城殊色，一切脂粉珠钗都是累赘，即便身在陋室，她依然似明珠，风华不减。

他的失神也只在一瞬，下一刻已是一副正经模样，将碗筷搁在桌上，问：&ldo;伤处还疼吗？&rdo;

&ldo;脚上木木的，手还是抬不起来。&rdo;

他叹口气，转身出去，没多久又回来，手里多一只银质勺子，一块干净布巾。&ldo;手动不得，总不能不吃饭。&rdo;说得像是痛定思痛，叠上布巾挂她领口，也学了句山西话，&ldo;来，系个盼盼（吃饭的围兜）。&rdo;

云意没能绷住，噗嗤一声笑开了，&ldo;二爷把我当奶娃娃养呢。&rdo;

他仍是肃着一张脸，眉毛都不抬一下，&ldo;救人就到底。&rdo;

&ldo;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呀？&rdo;

&ldo;有谁知道？&rdo;

&ldo;瘦马个巾啊‐‐&rdo;

陆晋抬眼看她，语有深意，&ldo;不是要让你表哥剁了他？怕什么。&rdo;

&ldo;我表哥这人太厉害，哪能听我的啊。&rdo;云意撇撇嘴，似乎也不大耐烦贺兰钰，&ldo;鸡汤就不要了，我身上有重孝，碰不得的。&rdo;

陆晋没留心，忘了早两日她父母亲眷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因此再看她，眼神中比先前多出几分柔软。她这样孤苦伶仃的，与她那些死在宫里的姊妹相比，也不知是好是坏。

进不了鸡汤，云意只能就着翠兰家的腌咸菜下饭。

陆晋挥舞着小银勺，心底里有点莫名的小兴奋。眼珠子跟着她，动也不动一下。心底里又拍手又跳脚，哎呀你看她张嘴了，哎呀还会嚼东西，唉呀妈呀细嚼慢咽小模样真勾人。

顿一顿，空气骤热。狗日的，吞了吞了吞了她吞了！

他心绪似海cháo，被浪涛掀过来又覆过去，突然间，就在她下咽那一刻，海浪直冲天际再轰然落下，整个人水里火里走一遭，留下一脑门子汗以及永远也展不开的眉心。

自云意看来，这人的脸眼看着越来越黑，整个人就像是一把绷到极致的弓弦，稍稍一碰就要原地炸给她看。她迟疑，&ldo;你要不想喂……我自己来也行，我还有左手呢……&rdo;

&ldo;不行！&rdo;他高声厉喝，吓得云意一双眼瞪得圆圆，瞠目结舌。外头的翠兰听了，撸起袖子要来同虎头虎脑大兄弟拼命，&ldo;黑大个欺负额姐姐，额要打得他脑袋开瓢！&rdo;

好在让她爹拦住了，张大嘴喷她一脸烟，&ldo;你个球势（方言骂人）！你懂个屁，滚回去找你娘。&rdo;

&ldo;不行‐‐&rdo;他一手握着勺子，一手端着碗，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好在这一回缓下来，是个正常语调，&ldo;做人做事怎好半途而废，来，张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