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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ldo;苏……你不知道，对于一个病了那么久，久经生死的人来说，他是随时随地都做好了死的准备的。这样的人，他可以随时都放心地走，既然随时都可以放心，那造化之缘，孕育之难，都已是心外之情，太淡了。&rdo;

&ldo;那你做好随时都安心死的准备了么？&rdo;

许乐湛被问得一愣，一时间这句回应有些难于出口。可就在苏绵翼想再开口时，他却缓缓点了点头，&ldo;是。&rdo;

苏绵翼无语沉默，对着他不禁皱眉。&ldo;你是我遇见过最棘手的病人。&rdo;良久，她才道出这么一句。

许乐湛一笑，&ldo;你总共遇见过几个病人？&rdo;不会太多吧？呆在&lso;济人堂&rso;里的时候，她可只负责整理药材，有多少人会找她看诊呢？

苏绵翼细细回想了下，&ldo;五十三个。&rdo;

这个数目不多，但仍是让许乐湛愣了下，&ldo;有这么多？&rdo;

&ldo;我都记在医录里的，以作经验，不会数错。&rdo;

&ldo;上山采药或者出去时治的？&rdo;

&ldo;嗯。&rdo;她点点头。

&ldo;才这么些，又都是小病小痛的，哪能和我比？&rdo;他笑，并不在意地撑起身坐了起来。

&ldo;是啊，他们都认定自己能够活下来，而且要活下来。&rdo;

&ldo;苏姑娘，我也想活下来的。&rdo;许乐湛叹了口气。

&ldo;可是，你并不太放在心上。&rdo;

&ldo;这样不是很好么？你并没有压力。&rdo;

&ldo;不是的。我治病是为把病治好，能治就治，能治几分就治几分，你就是定下治不好你我就陪你死的话来，于我还是一样的。&rdo;

许乐湛一愣，继而很深沉地看她，&ldo;如果我真的定下治不好就陪我死的话呢？&rdo;

她眨了眨眼，&ldo;我不像你，我相信我能够治好你。&rdo;真要有个万一……不，她何必要作这方面的考虑？一定治得好。

许乐湛终于大笑，&ldo;你呀！你既如此说，那我关不关心生死又有何要紧呢？&rdo;

&ldo;那关系到药效呀！&rdo;苏绵翼回想了下，&ldo;我曾经帮一个产妇接生，是难产，胎位不正，当时羊水已破了有些时候，产妇又有血崩的倾向。我虽在她嘴里塞了参片，但也止不住血。最后是她丈夫在旁边陪着，告诉她别晕过去。她也真的很争气，就硬是没晕过去，终于母子平安。&rdo;

许乐湛深吸了口气，看向屋外那一轮明月，明儿就是中秋了，那清辉格外夺人，格外的美丽，催人奋进。

&ldo;好，我答应你，你没叫我昏，我绝不昏过去。&rdo;

苏绵翼绽出一抹笑来，&ldo;我要的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承诺。&rdo;

许乐湛挑眉看她。

&ldo;我没叫你死之前，你绝对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rdo;

对上深深的眼神，许乐湛竟然有了一丝恍惚。她是说得如此平静，但语气却又如此得非做不可，让他有种错觉。在这样一个明丽的月夜，她的话，像是由深夜的凉风传入他的耳里，传入他的心里，继而在那里生根，抽芽。

&ldo;……好。&rdo;

苏绵翼点点头，&ldo;嗯，这下你可不能安心地想死就死啦！有这么个承诺在我这里呢！&rdo;

许乐湛浅浅一笑，带着清月的朦胧之色，让人心怦动。&ldo;是呀，我应了这么个承诺给你。&rdo;他语意深深，牢牢地看住眼前安静又沉祥的苏绵翼。看来计划又得变了，因为她……

&ldo;呯嗙咣啷啷&rdo;一连串巨响，惊醒了靠在床头眯得正迷糊的二人。许乐湛首先张开眼，还未清醒，只见玄关处扶疏张大了嘴呆立着，而地上一片水渍。再眨眨眼，许乐湛眉头一皱，看向床榻前的木板上坐着正揉眼睛的苏绵翼，心中已明白了怎么回事。啧！昨儿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他看看自己，身上盖的薄毯也有一半在苏绵翼身上。

此时苏绵翼也清醒过来，看了看湿漉漉的地板，又瞧了瞧天色，&ldo;呀！&rdo;她低叫了声，连忙跑了出去，在经过仍呆立着的扶疏时，还招呼了声，&ldo;扶疏姐姐早。&rdo;

这让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扶疏又跌回了呆愣中，直到大少爷清泉似的目光盯向她，她才乍然清醒过来。&ldo;大，大少爷，我……我马上去打水。&rdo;她匆匆跑了出去。

房里的许乐湛一叹，这事不到晌午一定在府里传得老开，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姑娘家的闺誉呀！他暗恼自己昨夜的糊涂。好在瞧苏绵翼方才的神色并不似意识到什么，这会儿她那么急地跑出去，不定就是担心误了煎药的时辰了。唉！一时他又失笑，这个苏绵翼，说她不通世故，却又安分而内敛，什么都收在心里；但说她通情达理，又不然，光瞧她那双如赤子般的眼睛，就知道容易遭人算计。一门心思扑在他的病上了！许乐湛心中一叹，却又由这叹中生出几分欣喜，让他忍不住泛开笑意，屡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