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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第1页）

☆、第一百五十章摹本之事

宣平坊，真定长公主别院某座小院子里，一身宽袍大袖的崔渊徐徐放下手中的酒盏，禁不住勾起嘴角：&ldo;该不会让阿实遇见药王了罢？&rdo;他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中满含着笑意，衬得俊美的容貌越发出众。浑身上下皆透着贵介公子的风流雅致，与数日之前沉迷《兰亭序》时的落拓形容截然不同。甚至于，仿佛比寻常那满不在乎的随性模样还更多了几分魅力。

&ldo;可不是哩。&rdo;张大忍不住赞了几句崔简和王玫，&ldo;药王跟着小郎君回了别院，与娘子说起茶道和药糙，竟舍不得离开了。后来他的几个徒弟都找了过来。原本是要接他老人家回去，瞧见咱们家的新茶之后，却都留了下来。贵主、夫人都说小郎君、娘子身负鸿运，总能遇上高人。&rdo;

崔渊朗声大笑起来：&ldo;子由该不会嫉妒了罢？他连着数月寻访药王，只能得些蛛丝马迹。远不如阿实，偶然遇见便直接带回家去了。&rdo;只要一想到试图以寻访药王之事一改纨绔形象的崔滔瞪圆了眼睛、满腹无奈的模样，他便觉得有趣得紧。不曾当面目睹这一时刻，当真是可惜了。

笑过了之后，他便又问：&ldo;可知药王有何打算？&rdo;

张大露出有些古怪的神色来，哼哧了半晌，才答道：&ldo;……他想收咱们家小郎君为徒。&rdo;

&ldo;阿实若是喜好行医，能拜药王为师自是再好不过。&rdo;崔渊微微颔首，&ldo;不过，他对医药之道并不算感兴趣，恐怕拒绝了罢？&rdo;他对自家儿子再了解不过，当然知道他的选择。不论对方是不是药王这等值得尊崇的高人，不论他与药王有没有眼缘，这孩子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ldo;……药王想收……咱们家下一位小郎君为徒。&rdo;张大点点头，又赶紧补充道。

听了此话，便是崔渊也不由得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笑道：&ldo;那可有得等了。&rdo;他曾细细问过青光观观主，恐怕比王玫自个儿还更了解她的身体状况。原本，他也并不在意他们是否还能有孩儿，只要爱妻身子康健便足矣。然而，得知她渐渐调养好身子，便自然而然能有身孕之后，他心底偶然也会浮现出淡淡的期待与喜意。不过，孩儿什么时候到来，大概也有其缘法，强求不得。

崔渊又问了几句话，便让张大下去了。而后，他笑着看向一直坐在旁边的李治：&ldo;大王不妨去山居别院见一见药王，请他出山为圣人、皇后殿下诊治。&rdo;太子、魏王也都曾寻找过药王为长孙皇后医治，只是药王说是隐居，其实却居无定所，迟迟寻访不到。如今有了药王的行踪，便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当然，福祸相依，晋王若当真劝服药王入宫诊治，也不知太子、魏王对他的观感又会生出何等变化了。若令他们警戒起来，恐怕往后的变数就更多了。

李治略作思索，却摇了摇首：&ldo;如今阿娘、阿爷都渐渐康健起来，姑母推荐入宫的道医佛医功不可没。我又何必做这些多余的事？倒不如请药王给一个承诺，若他日道医佛医们对阿娘阿爷的病情束手无策，他便入宫诊治得好。&rdo;

崔渊微微颔首：&ldo;大王说得是。倘若大王方才急着去见药王，恐怕我也会加以劝说。&rdo;如药王这样的高人，自然不能以权势逼迫其屈就，只能如当年圣人那般以诚相待。但，此时将人情用尽却殊为不智，倒不如约一个承诺留待他日实现。

李治轻轻一笑，斜睨了他一眼：&ldo;子竟，看来，你家与这些高人异士都颇为有缘。&rdo;

&ldo;物以类聚。&rdo;崔渊毫不脸红地回答。他起身走了几步，风度翩翩，衣袂飘飘，确实浑然不似凡尘中人。李治绷不住笑了起来，也站起身：&ldo;这一次文会，你不曾下帖子相邀，也不知已经来了多少人。且来者鱼龙混杂，恐怕未必都是精通书道之人。&rdo;

崔渊挑起眉：&ldo;大王可是忘了那张仿造我的字迹的帖子？若是以帖子相邀，我担心又会错过那样的人才。因而，倒不如教想来的都能来。&rdo;不仅想来的都能来，那些不想来的经朋友劝说，恐怕也会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张五郎结交的那些朋友大都是心性狭小之辈，既想着在文会上扬名，又想着挑衅于他，自然不会错过这般好机会。朋友都说想来，便容不得张五郎坚持不来了。

&ldo;你说得是。&rdo;李治道，&ldo;不过，这般盛大的文会，也只有女眷不在的时候才能办。&rdo;数百人一拥而入，比一次大型宴饮还更纷乱些。若是稍不留意，便可能有所冲撞。

崔渊想了想，道：&ldo;下一回便不在家中办了，改去曲江如何？横竖地方大，随意找一片林子围起来便是。我依稀记得，寻常的文会便是这么办的。&rdo;寒族士子以及小世族的子弟多有囊中羞涩的，他们的文会便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以野为景，自带些酒食，倒也颇有几分趣味。

两人并肩朝着仍然开着几朵残荷的湖边行去，便见挂着书画的柳树下人头攒动，四处都响起了评论的嗡嗡之声，看上去确实比集市还更热闹几分。他们也并不驻足观看，径直向着崔泓、崔沛兄弟俩所在的八角亭而去。

八角亭附近聚集的都是平日常来文会的士子，彼此之间也已经很是熟悉了，都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见他们来了，便是众人都知道李治的身份，也都神情自若地起身行礼，接着又坐下各自谈天说笑起来。

&ldo;子竟兄，这次文会怎么来了这么些人？&rdo;钟瑀钟十四郎问道，&ldo;我们也不曾接到帖子，还以为是家中仆从传错了话。&rdo;

&ldo;这次文会与往日不同。&rdo;崔渊回道，&ldo;大王与我有件事，想请诸位帮忙。&rdo;他朝着众人行了叉手礼，眼角余光瞥了崔泌一眼，便将当日与圣人说过的摹本之事一一道来。

出身寒门或者小世族的士子们听了，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忍不住抚掌大笑：&ldo;此计大善！大善！&rdo;&ldo;难为子竟你是如何想出来的？！&rdo;&ldo;圣人、大王、子竟之慷慨大度，吾等寒门士子永世难忘！&rdo;

崔泳听了，也不由得叹道：&ldo;原来子竟兄这回邀了这么些人，便是想从中寻一些书法出众的人才。只咱们几个，确实连临摹也摹不出多少本来。参与此事之人，多多益善！！&rdo;他身边的崔泌眼中涌动着沉沉之色，暗自咬了咬牙，却也只能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ldo;我等若能襄助子竟一二，也便心满意足了。&rdo;这般露脸扬名的大事，他自然不愿意错过。即便自己的努力，恐怕大部分都只会化为崔渊的功绩，他也不得不做。

崔泓、崔沛兄弟俩虽说早便知道此事了，也不免露出兴奋之色：&ldo;我们但凭子竟阿兄差遣便是了。有机会得见名家真迹，又与诸位切磋书道，哪里能错过？&rdo;

杜荷却是一怔，苦笑着叹道：&ldo;我不擅书道，恐怕帮不得大王与子竟兄了。&rdo;他几乎回回不落地来参加文会，只为了拉拢崔渊。虽说也与众人混了个脸熟，但毕竟不是同道中人，也没有结交上什么朋友。后来崔泌、崔泳兄弟二人投了魏王，他满腹心思都盯着他们，便更是与其他人疏远了不少。

崔渊挑起眉，笑道：&ldo;谁说不擅书道便帮不得忙了？我便不信，莱国公府（杜如晦）没有珍藏的法帖。&rdo;不待杜荷再说什么，他又道：&ldo;我们只是借来一阵，待几个月后必会原样奉还，你大可不必担心。&rdo;

李治此时才似笑非笑道：&ldo;妹夫难道信不过我们？&rdo;

他是城阳公主嫡亲的兄长，作为驸马都尉的杜荷只能起身行叉手礼，道：&ldo;我阿爷珍藏的法帖，都在阿兄府中。我且向阿兄问一问罢。此事确实有益于社稷，我等又如何能袖手旁观？若是阿兄那里不成，说不得我便再去问太子殿下要些法帖了，必不会空手而归就是。&rdo;

太子李承乾对书画风雅之事一向不感兴趣，哪里会收藏什么法帖。杜荷此话，显然便是为太子捞一份功劳来了。若不是崔渊与李治早将此事禀报给了圣人，恐怕他还恨不得将他们都挤下去，将这份功劳都推给太子呢。只是，魏王精通书画之事众人皆知，谁又不知太子对这些事分毫不感兴趣？但凡是明眼人，自是能将前因后果都看得清清楚楚。

崔渊心中不由得暗道：杜荷倒是忠心耿耿，满心只想着与他阿爷一样支持主君上位，然后君臣相得流芳千古。只可惜，这看主君的眼光便比他阿爷差得远了。这样的小功劳，他倒也不吝啬给太子。不过，为太子捞功劳的来了，为魏王抢功劳的还会远么？

果然，崔泌也浅浅笑起来：&ldo;若说法帖，魏王的收藏比之太子殿下也不遑多让。且魏王素来喜好书画之道，恐怕对此事也很感兴趣。&rdo;

李治很是随意地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显得十分高兴：&ldo;两位兄长都珍藏了些什么法帖？恐怕连我都未曾见过。此番若是有机会见识见识，我便心满意足了。&rdo;他这般表态，便是默许太子、魏王分他的功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