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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八年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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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香兰依照公子的吩咐将李启暄带去他原住的西苑休息，白子鸿又把芙蓉支去西厢房收拾屋子，自己则漫无目的地闲步廊上。

白日里见母亲气色依旧、身体无恙，他便无他期望了。至于父兄，在白子鸿心里他们一向是常胜将军，虎蛮的攻城之计自然也从未敌过白家军。不过长兄白子鸾的婚事确实也该定下，今日听父亲的意思，过几日应该就要向程家提亲了。

白子鸿负手而行想着心事，在长廊回转处看见胞哥身影，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他那处东苑。栏杆回转处的白子鹄见胞弟过来，便将手中折扇合起朝他行来处迎去，心里却也多少明白自己在此处遇到他可不止是叙叙旧那么简单了。

“何以归传信说这几日要来辉都办事，到时我们三人再去凤箫楼坐坐。”白子鸿先开口提起何以归的事，示意自己已得了出宫令牌，日后便不必思家难归、思友难见了。

“你不在时他总来家中探望母亲，这人情债可不是凤箫楼能解决的。”手中扇柄一转，白子鹄不正经的样子比起两年前也没消退几分。他的话虽然在理，但白子鸿听来却总觉自己要被胞哥许给何以归一般，由此不免无奈撇嘴，道了声知晓。

“夜里转到我这处就为说这些？季凤，这可不像你。”白子鹄挑眉，让眼前这个衣上缀了青云白鹤的少年对自己兄长有话就直说，别拿别人的事来起话头。

“兄长若真意在青云，便不必再去寻那紫闼入处。生平意，应共与野鹤知。”

西苑房中，李启暄安耐不住好奇去拿白子鸿房中的物件看，手中刚放下满是注解的《蒙求》，便看见香兰为整理衣箱拿出的丹色衣裳。李启暄伸手捞来在一旁铺开，这衣裳倒小，像是四五岁孩童的，肘膝布料磨损看得出这孩童性子活泼。思虑到此，他难免好奇是谁将旁人的衣裳塞进了他子鸿哥的衣箱中，李启暄学着香兰将这身衣裳叠好，拿到她面前问个究竟。

“殿下，这衣裳是公子幼时穿过的。”香兰抽回衣裳，抬眸看向动作凝滞的李启暄，许是因他和自家公子关系好就忍不住又同他多说了几句，“公子年幼时总喜穿这些鲜色衣裳，夫人领他出门时也总能得一路夸赞，可惜后来便不怎么穿了。”

李启暄听罢，心想子鸿哥以前可能并非自己如今见到的这般沉静，或者说是……心事重重。“那素色，子鸿哥也应有一两件吧？”李启暄话音刚落，就察觉到香兰整理衣衫的手明显顿滞，却又很快恢复原来的速度。衣箱收拾完，香兰都未回答此事，李启暄不明白素色衣衫有何好避讳的，但看香兰的样子他也明白自己肯定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殿下，时候不早了，奴婢帮您宽衣盥漱吧。”

白子鸿花了些时间才回到西厢房，自己如今将皇宫内院的路记得清楚，却快忘了自己家中的路，当真可笑。小路尽处的石阶上，白子鸿见芙蓉正掩上房门，许是看自己许久未回来有些担心正要出门去寻。他轻唤一声芙蓉赶忙上前，芙蓉看见他来，便又伸手推开房门请自家公子入内，此间还不忘调侃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家中的路。白子鸿苦笑，算是默认了芙蓉的说法，他转身入了屏风后换下了青碧圆领。待他出来，芙蓉为他递上了浸洗过得手巾，白子鸿也顺从地接来净面。这夜，直到芙蓉离开，两人都未再言语一句。

“子鸿。”

白子鸿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四下环顾，发现自己正躺在竹林间的空地上，正前则是一人伸来的手。他并未有伸手搭上去的意愿，但这具身体却不由他控制，这种状态让他想起两年前，只是这次来的是一位白衣男子，自己眼中所见也不再是云雾山景。

“怎么睡在此处？”

随着视线抬高，白子鸿虽已知道自己看不见来者容貌却还是被这张白板一样的脸吓了一跳。正当此时，白子鸿脚下不稳，视线又转回这人的衣衫上，他松了口气，头一次觉得这具身体能听自己一次。

“你怎么又喝成这样，扶好，跟我回去。”

白子鸿听出此人言语中带了怒意，却只能眼看着自己的手抵在那人胸膛上狠狠推开，白衣男子踉跄两步站住，而自己则又摔回地上。那男子又到近前伸手来搀，白子鸿手间却扬起一道青光将来人逼退。

“问慈。”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恩怨情仇，但看那白衣男子双手间捧出一把琴来，他就知道自己是要与他打上一架了。琴声中藏进兵戈之音与铁骑峥嵘，他一人便弹尽整个战场，白子鸿也确实被困入其中。一声轻蔑的笑，白子鸿的视线因这身体站起而抬高，他不知自己在打什么剑法，只知道这具身体已然是杀红了眼，只是青光一现，地上便又多一具尸骸。

“你就这点能耐！”并非是自己逞强挑衅，这具身体已经杀到弹琴者面前，“隙月寒。”

随他声音落下的还有笼着青光的白色花瓣，柔嫩之物已然成刃，这人的琴弦也就此割断。线弦反跳，在这白衣男子手上割出一道口子来，血液滴落却不是常人的鲜红，更像是融进了鬼火的紫。

“演的挺像，但他的问慈可没有幻境一说。”

“我可不止演过他一人，季凤。”

季凤二字将白子鸿硬生生拽出梦中，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在眼前跃动的黑斑中看清床边人是李启暄时陡然松了口气。思绪太乱，白子鸿不知从何理起，而乱的源头，便是那句季凤。

“季凤哥。”

李启暄看白子鸿面无血色，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手。李启暄掌心的温度让白子鸿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白子鸿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只能默念是李启暄唤他，他才在梦中听见“季凤”二字。

“没事，梦魇而已。你先去中堂等我，用过早膳再回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