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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少年痛的死去活来，惨叫道：&ldo;不，不，我没看过，我不知道，痛，痛死了！我受不住了！&rdo;花千绝微微一愣，看到少年全身汗出如浆，嘴唇已经痛的泛紫，想来也是没料到少年三年中，居然没有一次运气打坐过，竟使经脉脆弱至此。男子微一思索，蹙眉狠声道：&ldo;我此刻将心法背与你听，你自己悟化解之道。我只背一次，你若记不住，练不好，用不会，便这样痛死好了。&rdo;

少年的手痛的扯碎被单，口中怒骂不绝，却听见花千绝已经开始低低背起来，语调低沈而缓慢，一字一字，在昏暗的房中如同梵经枯唱，黄卷青灯，让人从心底发出一阵寒意来。只听他背道：夫道者，起於菩提之境。夫能者，道通天地，思入风云。菩提之境者，日月星辰，江河海市，皆为虚妄……&rdo;

少年在疼痛中死死抓著男子缓慢念出的每一个字，却对这篇如同佛经般的心法抓不住半点头脑，正在挣扎间，男子却毫不犹豫的一路背下去：&ldo;夫浮屠者，御风行於万千，无一事可苦。行吾道者，需常记……&rdo;

少年渐渐耳畔一阵轰鸣，脑中来来去去便是&ldo;无一事可苦，万般皆为虚妄&rdo;，心中渐渐只觉一片灰槁，原本死死束缚著真气不要四下游走的力道也松了，任那一股霸道的真气四下乱窜，经脉中的那股刺痛，居然渐渐缓了。

耳畔男子继续背道：&ldo;吾道发於泥丸，归於气海，游走於丹田之中，返则不利，进则有余，肋下松和而不知，飘飘忽如游走太虚，报全守一，不知七戒而忘情……&rdo;

花记年正在疼痛中徘徊，终於听到这几句夹杂其间的御气之道，犹如黑暗中的一线微光，不由得强打精神，将那股真气发於泥丸穴中，缓缓一个小周天，再逼进气海，如此三两周天，才将那股真气勉强收尽，也只是囤积在一处，谈何&ldo;化为己用&rdo;，当下气的大喝一声，而男子恰好背道：&ldo;唯觉喉中有浩然之气，不发而不快，偃仰而作啸声……&rdo;

花记年在床上喘息不定，五感居然都敏锐了些，一时间耳聪目明，将黑暗中诸景看的真真切切。男子停下背诵，打量他良久，才淡然道：&ldo;我没有害你吧。&rdo;

少年勃然而怒，却偏偏疲惫欲死，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花千绝的手却已经落到他脸上，抚过他的眼，轻声道：&ldo;你可觉得眼睛明了些？&rdo;抚过他的鼻子，&ldo;你可觉得鼻子灵了些？&rdo;最後抚过他的耳朵，&ldo;你可觉得耳朵聪敏了些？&rdo;

少年愕然，随即伸手也去摸男子的耳朵，懒笑道：&ldo;记年不过初亏门径，便有如此功效，父亲已臻化境，想必更是耳聪目明了吧？&rdo;

花千绝似乎想到了什麽，邪邪一笑道：&ldo;那是当然，只要我想，方圆百尺内落叶飞花也逃不过我的耳间……&rdo;

他看著少年，将手盖在花记年摸他耳朵的那只手上，掌心温热，而男子轻声道：&ldo;所以经常听到些别人不想跟我说的事情，我儿，你可有什麽瞒著我的事情，也许我已经知道了。&rdo;

花记年一愣，似乎觉得自己忘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又或是出了什麽漏子，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只是淡淡笑道：&ldo;你已经知道什麽了？是听到我在说你的坏话吗？&rdo;

男子似乎也没打算多说，只是淡淡提了一句：&ldo;你难道没觉得，我对你……跟初遇那时相比，已经好很多了吗？&rdo;

花记年愕然，轻声问道：&ldo;什麽……什麽意思？&rdo;

花千绝眼神有些深沈难懂，他蹙眉的时候，锐利深邃的眼眸就更显得狭长，略为上挑，带了几分杀伐之气。男子低声重复了一遍：&ldo;你真不觉得？&rdo;

少年被他看著，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只好强迫自己努力回忆，似乎……第一次见到男子的时候，冰封一般的眼眸中除了杀气和血腥，几乎是死神一般的虚无，笑也假，话也假，连看他练功都没有耐心看完。後来，那场婚宴後再见到他，这人便渐渐的有喜，有怒。到今日，男子在他面前，已经不再高高在上，而像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了。

少年这样想著，只好尴尬笑道：&ldo;似乎是好些。&rdo;他说完，又想了想，轻声说：&ldo;刚才那便是花心决吗，我觉得倒有些佛经的意思了。练完後，手足都是冰凉的。&rdo;

花千绝毫不在乎的说：&ldo;那是自然，毕竟是浮屠堡最正宗的心法。你何不想想何为浮屠，浮屠，不就是佛嘛……这种功夫，本就是要把人练的跟庙里的泥菩萨一样无恨无爱。&rdo;

少年大惊，从床榻上半坐起来，身上的掌伤和疲惫都抵不过这一句话来得惊人，他颤声说：&ldo;你说这东西，练了──练了会无恨无爱？……那你，那你还给我练？&rdo;

男子定定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如同漩涡，完美的五官在昏暗的房中越发的触目惊心，眼神深测难懂，他低声笑道：&ldo;那又如何，你不是要当高手吗？&rdo;

少年从床上踉跄爬下，低声道：&ldo;我不信，我不信，对，你练过，你练了，你以前……以前她们都说你是一幅冰山般的模样，想必是因为练了这个吧。可你现在武功不是应该更加精进的吗？但怎麽又变成一幅拈花惹糙的风流样子，妻子也娶了，儿子也生了，时常酗酒，嗜血好杀，是了，佛是不会好杀的……&rdo;

少年说到这里，突然记起男子三年前的一句话：等到你神功大成时，却发现耳边一片晨锺暮鼓，眼前万丈青灯黄卷。你拈起花叶千里杀人，可这时你已经心如槁木了，为什麽还要杀人──少年当下愣住，愣在那里。

男子用难懂的眼神看著少年前言不搭後语的说个不停，然後突然沈默，不由低声笑道：&ldo;的确，怀著不近女色的心去近女色，怀著不好杀的心去好杀……这实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可为什麽不忘？忘了，不是更轻松吗？&rdo;

花记年难以置信的看著他，几乎要哭出来，突然又想到什麽，强忍著低声呢喃道：&ldo;我不信，你刚才不是说你……你担心我。若是无情无爱，为何，为何会担心我？&rdo;

&ldo;那是因为……&rdo;男子看著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什麽，花记年即便听力大进，但此时神志昏昏，还是没有听清，便这样错过了。男子看到少年快哭出来的表情，蹙眉狠下心道：&ldo;总之，这门功夫，我逼著你练定了！&rdo;

他说著，不再多说，熟练的点过花记年的睡穴，将只低他半头的少年轻松抗在肩上，大步出了房门。房边，一宫装女子叩首道：&ldo;妾身恭候多时了。&rdo;

花千绝冷然看她，低骂道：&ldo;不是叫你在分舵候著的吗？&rdo;

崔翠儿和三年前比起来，要消瘦的多了，鲜豔的丝绸簇拥著苍白的脸庞。她低下头去，那一双精心画过的青翠长眉便显得越发的突兀，只听她轻声道：&ldo;我今日不来，又如何知道的了这件事情呢？──堡主在记年养病、你我大婚前的那段时日，就开始散去自己花心决的功夫，翠儿那时候一直对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总算明白了。&rdo;

男子垂目。

他想起他问少年的那句话：你真的不觉得，我对你好些了吗？

散功？的确。既然是忘情去爱的功夫，逐渐散了，不就是个有血有肉的常人了吗？他不是恨自己对他不好吗，那麽散了这功，不就能对他好些了吗？花千绝一边想著，一边冷笑道：&ldo;那又怎麽了，这是我欠他的，我愿意补偿他，你有什麽资格管？只恨这功夫不能急切散去，这才逼走了他……直到他走後，我才能在三年中一点一滴的化去，现在也差不多能……&rdo;

崔翠儿嘶声道：&ldo;纵使堡主武功的确是天下无双，但散了作为根基的武功，内力也不过是先前的一半了吧？&rdo;

她说著，头越发的低下去，两个肩膀轻轻颤抖著：&ldo;堡主先前对记年他百般不耐，连教他功夫都没有耐心看完，翠儿求你去救他的那次，堡主连去都不想去，堡主真的以为翠儿会相信──相信耿勇那三两句话便能将堡主彻底点化了？&rdo;

崔翠儿说到这里，语调突然尖刻起来，她猛地抬起来，眼痕模糊了浓妆：&ldo;到底是什麽原因呢！难道是因为……我求你去帮他的那次，你在一旁听到了什麽话不成，居然能让绝情绝爱的你愧疚至此？愧疚的为了不再伤他而散功？&rdo;

听见了什麽话？花千绝想──那次，绿衣的少年跟花记年说：&ldo;你若是这都不答应，我便跟你父亲说实话了。告诉他，那夜谁借了我的脸。

他们悄声的对话，却不知通通落入男子耳中。

男子陷在回忆里，良久才轻声说：&ldo;你知道我耳力惊人的。本来，就算那个晚上再如何放浪形骸，对我来说也不过一夜风流，我本来快要忘了的，他们却偏偏在那时提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