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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也喝了一小口,钦佩道:&ldo;陛下你的这个狂士之计,果然管用。若是化装成平民,还不知何时能入城,就算入城,也享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rdo;
刘平道:&ldo;所有人都觉得潜入坚城要低调,我只是反其道而行之。我看袁绍行事,对士子颇为礼敬。看来这狂士我还得扮下去。&rdo;
曹丕环顾四周,忽然问:&ldo;晚上如何睡?&rdo;刘平放下碗,发现这的确是个问题。任红昌名义上是他的侍妾,自然要睡在一间屋子里。任红昌忽然露出媚笑,双臂伸出去环在刘平脖子上:&ldo;如果你需要,我并不介意,郭祭酒也不会。&rdo;
她这大胆的发言让刘平和曹丕都面露尴尬,刘平连忙后退几步,摆脱任红昌的缠绕。曹丕闪过一丝犹豫,然后也毅然回绝。任红昌抿嘴笑道:&ldo;或者我睡小榻?你们两个……&rdo;刘平和曹丕对视一眼,一齐摇头。
任红昌道:&ldo;男不行,女不行,你这皇帝倒真难伺候。&rdo;刘平赶紧让她声音小些,任红昌满不在乎:&ldo;你现在是个狂书生,就算是自称仲尼在世,也没人怀疑什么。&rdo;说到这里,她轻轻喟叹一声,&ldo;倘若你是真正的皇帝,说不定我早已投怀送抱了。&rdo;
两个男人都知道,任红昌似乎怀有大志,一直在寻找最有能力帮她的人,先是董卓,然后是吕布,再接下来是郭嘉,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容易。
任红昌说完这些,把头发束起来,挽去一个篮子:&ldo;好了,你们自便吧,我要出去做事了。&rdo;
她此前用尽心机只获得了日牌,不方便展开手脚。如今可以长居邺城,她不愿意浪费半点时间,马上就要出去调查。以她的姿色与手段,假以时日,不愁查不出来。
&ldo;请等一下。&rdo;刘平把她叫住,双手抚膝,诚恳地说道:&ldo;我仔细想过了,你说的对。如果我们连坦诚都做不到,势必一事无成。&rdo;
&ldo;你要怎样?&rdo;任红昌和曹丕同时问道。
&ldo;我们如今已进了邺城,已成一笼之鹤。藏心掖腹、各行其事早晚是要败亡的。任姑娘既已表白,那我们二人不妨同时说出来如何?&rdo;
刘平眼神灼灼,盯着曹丕,神情十分严肃。曹丕踟蹰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刘平从案几上拿出两管毛笔,蘸好墨交给曹丕。两人转过身去,各自写在掌心,任红昌在一旁抱臂观望,未置一词。两人写好以后,同时亮出来,愕然发现两只手掌上写着同样两个字:&ldo;许攸。&rdo;
许攸是南阳派的重要人物,袁绍的核心幕僚之一。可他既非声名高远之辈,也无一语定鼎的大权,只不过是大将军幕府里的策士之一,而且地位远在审配、田丰、沮授、逢纪等人之下,只与公则勉强相当。刘平和曹丕的心中同时浮起疑问:&ldo;他找这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呢?&rdo;但都不好追问。
现在事情变得清晰起来,任红昌想找的是吕姬,刘平和曹丕找的是许攸,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接近许攸,探听三个人都想要的消息‐‐许攸也是邺城高层,或许对吕姬能略知一二。
和肃杀的许都不同,邺城对城内居民管束不甚严格,所有人都可以随意在城中走动,如果配发了令牌,甚至可以接近核心区域,只要在宵禁闭城前赶回来就可以。于是三人决定分头行动,各自去打听。
任红昌和曹丕一起离开馆驿,打着外出去买粉饼头饰的旗号。而刘平则留在馆驿的公区,这里聚集了不少人,高谈阔论,注疏经卷什么的。刘平根本不需要走动,立刻就有几位儒生过来打招呼,为首的两人一个叫卢毓,一个叫柳毅,向他笑嘻嘻地打听野民讲古之事。
刘平牢记自己是个狂士,模仿着孔融的样子,对他们爱答不理,反而更引起这些人的兴趣,纷纷围拢过来,与他谈论所谓&ldo;有教无类&rdo;的话题。有人赞同刘平的做法,野民也需要教化,却也有人反对,说孔门弟子,都是有姓氏的名门,一个贱民都无,然后这个话题变成了门阀大议论,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几番交谈之下,刘平发现,这些年轻人言谈之间,都带着淡淡的傲气,对教化野民也持轻蔑态度。旁敲侧击之下,他才知道,他们各自背后都有大族的背景。比如那个叫卢毓的家伙,是涿郡卢氏出身,是卢植的儿子;那个冒冒失失叫柳毅的人,是河东柳家的。其他郡望诸如陈郡谢氏、清河张氏、高密邓氏、太原王氏等等,无不是在当地赫赫有名的门阀士族。看来袁绍将各地士族子弟笼络在邺城,又把他们的私兵驱赶到官渡,这两手棋,可是包藏了不少心思。
刘平也给自己编造了一个籍贯‐‐弘农刘氏。这个家族号称汉室远亲,其实早出了五服,毫不显赫。果然他一说出口,立刻就有人面露不屑,说了一句:&ldo;又是一个村夫!&rdo;
刘平一看,说话的是一位锦袍贵公子,周围簇拥了一群帮闲。他一发话,卢、柳等人立刻站开几步。他心里有了计较,眯起眼睛双手虚空一拜:&ldo;我弘农刘氏的始祖乃桓帝时的司徒刘崎,先祖乃是高祖的兄长‐‐代王刘喜,地道的汉室宗亲。敢问这位公子,汉室子弟在你心目中,乃是村夫否?&rdo;
那贵公子没料到他反应这么犀利,一时间有些不自在,反唇相讥:&ldo;汉室支脉可多了,一看你就是住在穷乡僻壤,仗着那点遗泽出来招摇的可怜虫!&rdo;刘平踏步向前,咄咄逼人:&ldo;高祖起于沛郡,光武生于济阳,敢问他二人所住,也系穷乡僻壤否?&rdo;
面对这有点无赖的质疑,贵公子张了张嘴,正要回答。这时刘平又抬起手指,大剌剌地指着他,问出了第三句:&ldo;弘农除我刘氏之外,尚有杨氏。封爵拜相,四世三公,乘朱轮者十人,敢问杨氏也是穷乡僻壤之村夫否?&rdo;
这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砸下来,贵公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对方根本不给他回答的余裕。刘平知道,论辩之道,胜在气势,只要连续不断地提问,不留应答间隙,便可胜得大半。他居高临下,又是数个质疑出口,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诛心,直斥对方是一个蔑视皇权、践踏儒学、虐民寡德的罪人。
那贵公子哪知道一句无心嘲讽,居然被别有用心地引申到了这地步,气得脸色发青,手指指着刘平发颤,说不出话来。刘平眼睛一瞪:&ldo;果然心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do;
&ldo;好你个狂生!你等着吧!&rdo;贵公子知道自己在口舌上讨不到便宜,一拂袍袖,转身走掉,他身边一群人也跟着出去,剩下刘平站在原地,气定神闲。
&ldo;刘兄,你可真是太厉害了!&rdo;柳毅抓住他肩膀,激动地嚷道。刘平道:&ldo;我只是见他欺人太甚,略施薄惩罢了。&rdo;这屋子里剩下的人哄地都笑起来,对他的态度亲热了不少。刘平一向谦逊内敛,如今却要扮成一个跋扈自傲之人,刚才借着那些狂放的言语,内心压抑一泄而出,备感轻松。
卢毓告诉刘平,转身离开的那个家伙叫审荣,是审配的侄子,出身冀州魏郡,平时高傲得不得了,冀州人都围着他转。柳毅插嘴道:&ldo;冀州人总觉得他们高我们并州人一等,不过并州又比青州、兖州的强点,最惨的就是老卢这些从幽州来的,总被奚落为公孙余孽‐‐这馆驿里还有几个兖州、徐州甚至司隶的士子,但零零散散,抱不成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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