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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晚上还要卿母陪着睡,听她讲扈沽城那些子要职官员的各个家眷。每每听一会就能睡着,贼催眠。
整训了六七日,她仍是一个人都没记住。暗叹前世的夫人当真辛苦,不晓得她每日记那些玩意儿是不是也会困觉。想起月一鸣要求她背月氏族谱的时候被支配的恐惧,卿如是抖了抖肩。
她怎么就没想到,成亲之后其他的事的确可以顺风顺水,可光是让她去背他们月氏百年的族谱就要了命了。
正好是选拔正式结束的次日,月陇西骑着马寻她出门。
卿如是见到他,愁眉苦脸地。
“怎么了?几日不见,感情就淡了?”月陇西摩挲着她的发梢,笑吟吟道。
卿如是不听他的鬼话,拂开他的手,皱眉道,“月陇西,我不大想嫁给你了。”
“……”月陇西一滞,脸上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须臾,正色低声问道,“……为什么?”
“我忽然回过味来发现,你们家的亲戚朋友那么多,我要是嫁给你的话,应付不过来啊。别说‘应付’那么做作了,就是人名我都不一定全记得住。”这回换卿如是牵着他的发梢摩挲,笑问,“我这么给你当夫人,你愿意吗?”
月陇西心底松了口气,“你……原是因为这个。”吓到他了,真把他吓得不轻。他想也不想,“有娘在,你担心什么,这些轮不到你的。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事自有娘给你摆平。”
得他承诺,卿如是喜笑颜开,“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月陇西抱她上马,往扈沽山的方向去。
扈沽山在卿如是的记忆里已蒙上了灰尘。她只去过一次,对那里的印象恐怕只剩下月一鸣那个败类抱着她作弄时口中描述的景致了。用他彼时低沉微哑的嗓音念出来,脑子里都有画面,可谓声色同步,想忘也忘不掉。
不知怎么忽然又想到了他,卿如是的脸有些烫,把脑袋埋在月陇西的胸口,闭眼睡觉。却觉耳畔的心跳声活像是那晚跟月一鸣欢愉后听到的那般。她又把脑袋挪开一些,沉默着。
表面上仁义道德,满脑子男盗女娼。卿如是狠狠地逼视了自己。
月陇西纵马快,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他唇畔隐约浮起一丝淡笑,“现在要带你穿过一条种满杜鹃花的幽径。那后面就是月氏祖坟了。”
“?!”卿如是噌地抬头看向他,又埋头烧红了耳朵,自顾自地呢喃道,“这里还真有……”她以为那是月一鸣当时说来戏弄她玩的。
如他所说,穿过僻静的幽径,满目可见荒凉。此处有几个守坟的小卒,远远看见月陇西,上前来查问。
月陇西将卿如是腰间的令信拿起来给他看了眼,那小卒忙呼自己不长眼,随即让了道。
天色灰暗,不如前些时日明媚,此处又是坟地,阴冷的风呼啸着。月陇西脱下外衣给卿如是披上,她微怔愣,回头看他。
他挑眉,笑道,“怎么?不必太感动了。这就感动,以后岂不是得日日抱着我哭,天天唤我好夫君?”
卿如是:“……”她默默地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景色愈发凄怆,唯有远处的山峰还有绿意,周遭荒芜森然。
不知走了多久,月陇西停住,轻声唤她,“怦怦,到了。”
那是两块并排伫立的墓碑,边角长着青苔,但碑上字迹纹路大致清楚。想来寻常会有人定期维护。
一块写着月一鸣的名字。一块写着秦卿的。
站在自己的墓碑前,卿如是有种斑驳迷离的梦幻感。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活在前世,在无望的日子里挣扎,等待油尽灯枯。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一抔黄土之下的秦卿。
坟里的她生前便被囚一屋,如今还要被束缚于棺椁。
然而秦卿旁边躺着的那个人,为什么就那么甘愿跟她一起被束缚在黄土下,方寸中。
活着不好吗?如果还有机会,卿如是真想亲口问问那个人,你是傻子么。活着不好吗?
她想着,轻哽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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