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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即使心志坚毅,但终究只是未满十五岁的少年。而对于“心怀救世之念”的晓星尘而言,手染无辜之人鲜血,是比自己将以身殉道、下场凄惨,要难以接受得多的可怖可能。
温宁不安道:“晓、晓星尘道长……”
他想说“你不要紧吧”,但只看对方的模样就知道绝不可能不要紧。可除此之外,他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关切词句可以说出口了,只得呐呐住口。
晓星尘低眉、敛目,微微发抖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轻声道:“烦扰诸位,星尘并无大碍。”
见晓星尘恢复镇静,气氛稍松,江厌离这才低声迟疑道:“可这……这些……‘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晓星尘道长,为什么会误会,他们全都是走尸?”
——晓星尘站在一地横七竖八的村民尸体里,收剑回鞘,凝神道:“这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活口?全是走尸?”
——薛洋勾唇微笑,可从他嘴里传出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惊讶不解,还带了点沉痛,道:“不错。还好你的剑能自动指引尸气,否则光凭我们两个人,很难杀出重围。”
这些身具尸气的村民既然仍被“魏无羡”判断为“活人”,那就是还可以挽救。而中尸毒者是否还能恢复的一条重要判断标准,就是至少还在一定程度上保留着生人神智。
若是如此,即使已经不太清醒,也肯定能发出清楚的吐字、而不是走尸无意义的嚎叫。晓星尘虽然看不见,但只要听到他们发声,也就能分辨对方是不是还有救,绝不至于误杀活人。
金子轩道:“一定是因为薛洋在这些村民身上做了手脚——后面不是写了吗?那几个闲汉嘲笑过他们,想来不是巧合。”
——前几段记忆里,这三人白日出门,遇到过几个闲汉……都哈哈大笑,指手画脚。阿箐朝他们吐口水挥舞竹竿,晓星尘就像没听到一般,神色平和地走了过去,薛洋还笑了笑。但那眼神可半点也不带笑意。
江澄道:“薛洋动了手脚还用你说?!关键是他究竟动了什么手脚!”
金子轩噎了一噎,没好气道:“这不是已经在讲了么?”
——阿箐一连翻看了好几具尸体,翻起他们眼皮,俱是白瞳,还有几个人脸上已经爬满了尸斑,松了口气。
——虽然这些人看上去很像走尸,但,他们真的都是活人。
——他们本可以说话,可以表明身份,可以呼救,但坏就坏在,他们全部都被人提前把舌头割断了。每一具尸体的嘴边都淌着或温热或干涸的鲜血。
读到这一句,诸人不约而同,感到遍体生寒。
紧随而来的就是怒火中烧。
聂明玦手上无刀,只有狠狠一拳砸了下去,几乎是狂怒地道:“丧心病狂!不过是、几句口舌之争,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孟瑶看似冷静道:“于薛洋这种人,肆无忌惮作恶惯了,恐怕早遭了不知多少骂,若一个个都这么记下杀过去,他没气死也要累死。所以他这样做,根本还是为了借刀杀人,要让晓星尘道长手染鲜血、再有朝一日知道真相、痛苦崩溃——实质和他曾经屠杀白雪观,一般无二。”
魏无羡冷嗤道:“照孟兄这么说,难道还要怪我小师叔得罪他不成?”
孟瑶道:“怎会?说到底是他歹毒阴损、丧心病狂。这样的人,谁沾谁倒霉,但凡懂点是非,也怪不到晓星尘道长头上。”
他恳切道:“栎阳常氏灭门后,假如晓星尘道长袖手旁观、任他逍遥法外,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他祸害。到时情形未见得更糟,却一定不会更好。至于晓星尘道长插手后还让他脱身,只能说是阴差阳错、时运不济尔。”
碍于金子轩脸面、也是因为那位金家家主说到底是自己生父,他终究没有点明那个导致薛洋被定罪后,仍能再次翻身兴风作浪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但在场的人又有谁会当真想不到做这“好事”的人是谁?金子轩顿时露出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的神情,只觉得面上好像被火燎过,辣辣的发烧。
江厌离看他窘愧,难免生出几分心疼。但一想到底还是未来的金家害得旁人更惨些,便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阿箐虽然见识不足、没有发觉这活人变走尸的戏码,却天然对薛洋有一重戒备,始终不肯放松警惕。
魏无羡看得颇感悲凉。
无论阿箐如何警惕,晓星尘的命数,从这一刻起差不多就可以说是注定了。
诚如孟瑶所言,薛洋做下这样的事,根本还是为了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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