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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2页）

陆克臣垂下眼帘，坚持着把那一口酒抿进嘴里。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他背过一只手，风度翩翩的对着前方一点头：&ldo;英朗。&rdo;

卫英朗抬起头：&ldo;世叔？&rdo;

陆克臣没再说话，转身带着张世林向外径自走去。旁人不明所以，只以为老爷子要对新女婿说两句体己话，所以继续吃喝谈笑。而卫英朗莫名其妙的抓起餐巾抹了抹嘴，起身绕过餐桌追上了陆克臣。

陆克臣一出餐厅，面孔就沉下来了。有些话真是说不出口，可是家门不幸，不说不行。环顾身边四周，众多儿女就只会互相拆台，挑来选去，只有卫英朗是个懂事的，偏偏又是这么个身份！

抬手揽住卫英朗的肩膀，他低声说道：&ldo;柔真恐怕是被聂人雄诱骗走了。&rdo;

卫英朗扭头看了他，神情困惑，显然是完全没听明白：&ldo;世叔，您说什么？&rdo;

陆克臣脚步不停，且行且道：&ldo;聂人雄这些天来对柔真百般纠缠，恐怕柔真年幼无知，方才已经随他走了。&rdo;

卫英朗听到这里，脸上还残留着笑意，仿佛不能领会：&ldo;聂人雄？&rdo;

这时二人已经走到院内，陆克臣在他后背上狠狠拍了一掌：&ldo;英朗，你我分头去追。记住，务必要对此事保密。消息一旦扩散出去，陆卫两家的名誉全要受损。&rdo;

这一巴掌终于拍醒了卫英朗。他没再说话，转身就向陆宅正门跑去，一边跑一边抬手用力按住心口。

他心疼，疼得快要炸开。十几年的爱情，抵不过一场短暂的诱骗。是陆柔真蠢，还是他蠢？冷不丁的猛然收住脚步，他&ldo;吭&rdo;的咳出一声，咳得很重，壅塞在喉咙口的甜腥液体从口鼻中喷了出来，星星点点的滴上雪地，绽出一朵一朵的殷红。

他愣了一下，随即摸出手帕堵了口鼻。本以为急怒呕血都是戏里的情节，哪知道人生如戏，他竟然也有这样一幕。

然后他继续向前狂奔。吐血就吐血吧，死了又何妨？

卫英朗在正门外上了自家汽车，正要往火车站追，不想没走多远，他就被张世林拦了下来。

张世林独自开了一辆汽车，打开车窗和他说话，声音依然不高：&ldo;老爷那边得了消息，说是让卫二少爷快去城门。&rdo;

卫英朗听到这里，当即一言不发的调转车头。上元佳节，满街繁华；他摁着汽车喇叭冲破人群，忽然又咳了一声，这回没有血，是他流下了一滴泪。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所以陆克臣那边也只有一名亲信的汽车夫。三人在城门汇合，陆克臣下车叫来卫兵一问，得知就在五分钟前，聂督军的汽车刚刚出城。

这个时候，陆克臣的手已经开始隐隐的有些抖，然而说出话来，声音还算沉稳：&ldo;开城门，我也出城！&rdo;

卫兵知道这是一位总长，颇有身份，故而答应一声，连忙去开。陆克臣转身上车，两条腿互相的绊。&ldo;砰&rdo;的一声关上车门，他的汽车领头通过城门。

聂人雄这人野惯了，为了不惹人注目，他没带卫队便上了路。待到发现后方有车追上来了，他也不慌。倒是陆柔真透过后窗看见明黄车灯，吓得睁大眼睛快要发傻。忽见聂人雄歪身拔出了腰间手枪，她连忙双手握住对方的手：&ldo;不要！不要对爸爸动枪！&rdo;

聂人雄单手把她搂回胸前，随即抬手就去开了车窗：&ldo;我不打人，我打车。&rdo;

陆柔真拼了命的伸长手臂，要用手掌挡住枪口：&ldo;不行，沐同，打车也不行！爸爸养我一场，我不能让你对他动枪。&rdo;她急得带出哭腔：&ldo;放下，把枪放下！&rdo;

聂人雄本意是要打爆对方车胎，以便自己走得从容。眼看陆柔真激动的浑身乱颤，他便把枪收了回来：&ldo;好，好，别哭，我不动枪。&rdo;

正当此时，后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刹车，随即陆克臣的声音传了过来：&ldo;柔真！&rdo;

陆柔真下意识的回过了头，就见父亲背着车灯光芒站在大雪地上，身上只穿着一身单薄夹袍。双手紧紧抓住长袍两侧，日益衰老的父亲弯下腰来，运足力气撕心裂肺的喊她：&ldo;柔真，回来！&rdo;

陆柔真一下子就受不了了。眼泪滔滔的流淌出来，她哇的一声哭喊出声：&ldo;爸爸！&rdo;

陆克臣向前迈出步子，磕磕绊绊的跑过雪地去追汽车，忽然一个踉跄扑倒下去，他趴在地上再没起来。陆柔真见此情形，不由分说的便是打开车门暗锁。未等聂人雄有所反应，她纵身一跃，竟是跳了下去。长长的翻滚过后，她带着一身白雪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向父亲。跪在地上扶起陆克臣，她涕泪横流的哭道：&ldo;爸爸，爸爸，我不走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