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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ldo;娟子啊！娟子啊！&rdo;她哭得噎气：&ldo;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说走就走？&rdo;

赵亚什么都听不见，他觉得眼前这些都是梦，要伸一伸手，去戳一下，也许会立即都象肥皂泡一样破掉。他真的伸手，打算把装着爸爸妈妈的玻璃棺材戳破。触手冰凉，玻璃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张瑞远远看着赵亚，赵亚的模样比前两天更糟糕，他认定是自己的责任，所以不敢上前安慰。万一他的出现刺激了赵亚，那赵亚父母的追悼会算是被他搞砸了。

时间无动于衷地流淌，一切不那么真实的事渐渐过去。

若琳处理好丧事，把后面的一一交代给赵亚舅舅，无声地消失了。哭过一场的邻居同事都认为尽到了责任，也慢慢消失。

客厅更寂静几分，同学们偶尔打个电话，让赵亚知道他还有学业要继续。

徒颜、张瑞、爸爸妈妈、若琳、模型……象曾经存在，象另外一个离开多时的世界。赵亚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以为这是伤口痊愈的象征。

舅舅是托熟人买站票赶来的，连衣服也没带一件。

追悼会的第二天，舅妈随后到来，打破了所有肃穆的寂静。

&ldo;房子就这么小啊？&rdo;这是舅妈到屋后的第一句话，她放下沉甸甸的行李，四处看了一遍，啧啧道：&ldo;连我们芜湖的前院都赶不上。&rdo;

见了赵亚，舅妈忙表示亲热，又哭又笑一番，连说赵亚可怜，从行李里拿出一个半新的笔记本，说是礼物。

&ldo;这是你表弟，他出生时姐到乡下看过他一眼，现在都这么大了。亚亚，你不认识吧？&rdo;舅妈把身后一个矮小的七八岁男孩推上来：&ldo;豪壮，叫哥！&rdo;

赵亚看那个小东西。小眼睛乌溜溜地到处转，一脸的顽皮恶劣，见母亲吩咐，极不情愿地吼了一声&ldo;哥！&rdo;，转身要去开客厅的电视。

舅妈给他一巴掌：&ldo;少碰！弄坏的！&rdo;

豪壮立即一点也不豪壮地哇哇大哭起来，客厅里吵得让人皱眉。

见了舅妈，赵亚不到三分钟就逃回房间。

第十五章

赵亚在很久以后，始终不承认自己当时处于行尸走肉的状态。

他仍是活的，鼻子里喷着热气。而脑子里总出现许多许多的图画，时而是一片好看得叫人流泪的天空，时而是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当舅妈尖利的嗓子叫起来时，所有的一切轻轻的&ldo;轰&rdo;一声，散了。于是，他的目光，又静静停留在雪白的墙上。

&ldo;我说亚亚啊，你们广州有没有什么职位顶替的规定？&rdo;舅妈笑得很热情。

&ldo;顶替？&rdo;

&ldo;就是说，家里人在单位里干活，现在人不在了，单位得把这工作给这家子里面的人。&rdo;舅妈叹口气：&ldo;你知道，你舅舅刚出来，现在找工作不容易。&rdo;

赵亚冷淡地说：&ldo;我不知道。&rdo;他不大在意舅妈的脸色，他总忍不住侧耳倾听附近的动静，因为有时候不知不觉，在某个角落里会传来妈妈熟悉的声音，叫着&ldo;亚亚吃饭&rdo;&ldo;亚亚乖，来帮妈妈端菜&rdo;，而客厅里隐隐约约传来电视机里的声音，那是爸爸最喜欢看的英文节目。

&ldo;啊？&rdo;舅妈失望地叨叨：&ldo;这算怎么回事？我们那儿……&rdo;

赵亚忽然站起来，跑出房间。

&ldo;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舅妈还有事跟你商量呢！&rdo;舅妈扯着嗓子叫起来，脸色难看起来。

赵亚忽然在走廊站住，他迷惘地看着客厅。电视机没开，豪壮正穿着鞋子在沙发上尽情地跳着，活泼得象一个刚从地底爬出来的老鼠。他怔怔朝厨房那边看了看。

空空的，没有人。

&ldo;亚亚，赵亚！你回来，我还有事……&rdo;

舅舅从主人房里探出头，皱起眉：&ldo;你嚷嚷什么呢？孩子心里烦，你让他消停点。&rdo;

舅妈两道稀稀拉拉的淡眉一竖，哼道：&ldo;消停？我还不是为了你。住下了，要吃要穿，什么都要钱啊。要是没工作，不如回家耕田！&rdo;

豪壮从沙发上跳下来，精神奕奕地建议：&ldo;妈，要回老家去，可要记得把电视带上。&rdo;

舅妈&ldo;啪&rdo;地给他一个嘴巴：&ldo;给老娘闭嘴！&rdo;

豪壮大哭。

赵亚见识过一次，现在倒也习惯了。他不大在意这家人，静静在客厅走了一圈，把被豪壮碰倒的凳子扶起来。走进厨房，他缓缓打开橱柜，把被舅妈翻出来的油盐酱醋瓶轻轻放回原位。

&ldo;你敢跟我吵？姓陈的，你别闹。有本事，你动手打啊。反正出了城，隔老家千里万里的，打了老婆没人知道！&rdo;

&ldo;你说什么呀你？&rdo;

舅妈高亢的声音无处不在地挤进来：&ldo;我说你没本事，你是个王八！一辈子的穷光蛋！&rdo;

&ldo;你……&rdo;舅舅的声调也高起来：&ldo;我……老子我……&rdo;

&ldo;你打呀？敢动手是不是？&rdo;舅妈放声大哭起来：&ldo;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到广州才两天，这没良心的就动手打人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