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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五脉的山岳之镇，就这么走了？

短短几年时间里，药来自尽，刘一鸣去世，黄克武也是风烛残年，昔日撑起五脉的三巨头，一一谢幕。五脉的三巨头时代，终于到了终结之时。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一瞬间泪流满面。我涌现出强烈的冲动，想放弃手里的一切，赶回北京去参加刘一鸣的葬礼，最后送他一程。

&ldo;你不必赶回来。&rdo;方震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心思，&ldo;这边有刘局主持大局，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不过刘老爷子留了一封信给你，在我这里保管。&rdo;

&ldo;给我留的信？&rdo;我一阵错愕。

&ldo;对，应该是刘老爷子之前有所预感，先写好的，可能是一份糙稿。我得知他去世后，立刻掌握在手里了。&rdo;

听方震的口气，刘一鸣的去世，似乎还引发了其他一系列动静。不过想想也合理，他执掌五脉这么多年，又一手主导了商业化运作，牵扯利益极广。他骤然去世，必然会产生混乱。看五脉那些人，又少不得会有争权夺利的情况发生吧，恐怕老朝奉也会蠢蠢欲动。

方震到底是老公安，没有深陷在悲痛中，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我忽然皱眉道：&ldo;我多问一句，老爷子……真的是自然死亡？&rdo;

方震道：&ldo;我们当时也有疑问，所以做了一次全面尸检，结论是自然死亡，没有问题。其实你在香港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出现问题。但当时是五脉的关键时刻，他一直没对外公布。&rdo;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和刘老爷子的最后一次交谈，是我在上海查《及春踏花图》。当时我掌握重大线索，急于验证，打电话回北京。刘老爷子尽管疲惫，仍然给予指导，还告诉我黄克武在香港被素姐刺激入院的噩耗。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刘老爷子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ldo;只要秉承求真之心，手握无伪之物，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rdo;。凭着这句话的力量，我才在香港作出了最正确的抉择，击破了百瑞莲的阴谋。

从香港回北京后，按说这么大的事了结，刘老爷子应该会见我一面，可一直却没动静，我还纳闷过一阵。如今看来，那时候他的状况已不太好。

&ldo;你手边有传真机没有？我可以现在把糙稿传给你。&rdo;

&ldo;我在绍兴的公安宾馆，应该会有设备。&rdo;

&ldo;你怎么跑到绍兴去了？&rdo;方震难得地多问了一句。

我强收住悲痛，把我在杭州、绍兴的遭遇跟方震说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开口说道：&ldo;这个细柳营我知道，可是背了不少人命官司在身上。你最好重新考虑一下，风险太高。&rdo;

&ldo;不这么做的话，没法打入他们内部‐‐现在刘老爷子没了，若不尽快铲除这个毒瘤，恐怕日后更没办法压制了。&rdo;

方震似乎被我说服了，他没有继续劝说：&ldo;我在绍兴公安有一个熟人，我让他提供协助，但你自己千万得小心。&rdo;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ldo;对了，我想起一个侦查细节，也许能帮到你‐‐细柳营，应该也是一个青花人物罐子的主题。&rdo;

我大惊，再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老朝奉的山头，似乎是以五罐来命名：有&ldo;鬼谷子下山&rdo;罐，所以卫辉是鬼谷子一派门下；药家家传&ldo;三顾茅庐&rdo;罐，药不然可能隶属茅庐一派；那么柳成绦自称细柳营，自然也是因为有个青花罐子叫作&ldo;细柳营&rdo;，说不定和柳成绦还有什么关系。

周亚夫屯兵细柳营，是一个著名的历史典故。汉文帝去视察军队，到其他军营时，都可以直接骑马直入，但到了周亚夫驻屯在细柳的营地，却进不去了。守门士兵说必须有周将军的军令才能开门，文帝没办法，只能等待军令。等到军营门开，守门士兵又说，营内不得骑马，文帝只能下来自己走。左右大臣都说要惩罚周亚夫，文帝却赞扬说这才是真正的治军之才。

柳成绦这一支起名叫细柳营，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方震这个细节提供得太及时了，之前我说要打入老朝奉内部，还没想到什么具体计划，现在经他这么一提醒，一个绝妙的主意涌上心头。

&ldo;对了，药不是怎么样了？&rdo;我问。

&ldo;他被当场抓住了，吃了点苦头。不过沈云琛出面，经过斡旋，表示不会发起民事诉讼。现在反倒是药家自己打得不亦乐乎。有的痛斥药家这两兄弟都是败家子，要开革出家；有的坚持要连沈家一起告，告他们保管不力，总之吵成了一锅粥‐‐不过这两天突然都不说话了，似乎受到什么人威胁。&rdo;

我心想这大概是药不然的杰作。那些药家人个个屁股都不干净，碰到药不然这种不按规矩出牌的横货，只能无可奈何。

&ldo;那药不是会被释放吗？&rdo;

&ldo;暂时还关押在杭州，得等责任彻底搞清楚。我跟他通过话，精神还不错。他反复叮嘱我，让我转告你，只能相信自己挖掘的线索，不要再做蠢事了。&rdo;

我忍不住笑了笑，这倒真像是他的风格。这家伙虽然性格太差，好为人师，但真是个可靠的同伴。若没有他舍身相救，恐怕现在我俩都深陷牢狱。

&ldo;方震，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许说不知道‐‐刘老爷子和刘局到底怎么想的？对老朝奉是个什么态度？&rdo;我逼问道。

长久以来，一直让我大惑不解的是，刘老爷子掌控五脉，刘局有高层关系，他们手握重器，却从来没有真正对老朝奉发起过致命一击。

这次我苦心孤诣闯入敌营，必须得搞清楚刘局的底线。若只能得到方震的友情支援，官面上却不予配合，那我的前景也堪忧。

方震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徐徐开口：&ldo;你的问题，刘局已经猜到了。他交代我，如果你问出来，我可以被授权讲出下面的话。&rdo;

我握紧话筒。

&ldo;老朝奉经营已久，势力盘根错节，遽然开战，势必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上头以稳定为第一要务，绝不允许出现大乱。即使是刘老和刘局，也是投鼠忌器，无可奈何。此事若要解决，必得有一个体制外的人，与组织无瓜葛，行事无所顾忌，由他率先破局，再由组织出面，犁庭扫闾。说完了。&rdo;

说白了，上头要维稳，不允许主动出击。最好是小老百姓先闹起来，和老朝奉打成一团，组织才好师出有名，过来收拾残局。这就跟香港动作片似的，主角永远都是孤军奋战，警察永远都得等到最后才到。

我苦笑一声。原来算来算去，人家早就洞若观火。必须得让我孤身犯险，把局面搅浑，上头才好动手。怪不得方震平时纪律性那么强，这次却破例协助我们，原来跟药不是的友情关系不大，归根到底，还是高层默许的啊。

我自以为藏得巧妙，闹了半天还是刘老爷子的一枚棋子。

可现在人都没了，我能说啥？

方震道：&ldo;现在刘老一去，老朝奉那边多少会放松警惕，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