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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一抬眼,却见徐慕怀突然起身,跪下了:“草民叩见陛下。”
徐公子垂着脸,恨不得以头抢地。
霖铃也好,小德子也罢,许是都是一根筋的愣子,便是觉出不对,也未看出皇帝与皇后之间究竟出了何岔子。
但徐慕怀不同。
他自幼深宅里关着,除了账本金银,也只能见着情情爱爱的。
耳濡目染,加之他天生便有这么高情商的一窍,只一眼便看出小皇帝和这位威武的皇后娘娘,闹掰了。
之前他也曾猜测几分,都模棱两可。
直至方才,他亲眼见着皇帝小心翼翼凑过来,又在听见“信任”二字时陡然僵了步子,心里便倏忽一片敞亮了。
不禁又有点恍然,果然,不管何物都能拿来称斤断两的天家,哪儿有真心这种玩意儿?
皇后也是看透了。
徐公子眼里看透一切四大皆空的皇后娘娘站起身,行了一礼,“拜见陛下。”
然后当即转头,对霖铃吩咐了句,“去拿件披风。”
冻得牙都要掉好几颗的徐慕怀:“……”
方明珏背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松开,淡淡扫了徐慕怀一眼:“平身,退下。”
徐公子动如脱兔,飞快逃离没有硝烟的战场。
萧乾倒了杯茶递过去,方明珏接过来,喝了一口,微凉。
茶水顺着喉咙淌下去,漫过五脏六腑,全都冻结了。
方明珏恍惚想起他卧床的那一夜,似乎自那以后,只要这人在,他便再没喝过冷茶。
如今凉意没齿,酸涩难当。
“朕三日后出宫春耕,”方明珏将一碗茶喝了个干净,放下茶碗,道,“城防卫随行,你若想让顾战戚动一动,便让他走动一番,自有人安排。”
萧乾颔首,听出点不同的意味:“陛下想借着这回动谁?”
方明珏抓了把棋子,随手一撒,轻轻拨了几下。
“右。”
萧乾无声地念了句,明了。
南越不同于大晋的朝堂清肃,官制混乱,买卖严重。
位极人臣的官位,其实严格来讲,并非是常太师和杨晋这位一品将军,而是左相与右相。
左相之位自先帝之师逝后,空悬至今。而三朝元老的右相又常年卧病,久不上朝,据说如今正窝在不晓得哪处的山沟沟里坐等灭国。
方明珏拨乱棋子,低声道:“右相不问朝政,但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我想得到右相支持。三月,我将加冠,亲理朝政,右相曾接辅政之任,必然回京观礼。此时若是有人行刺……”
萧乾一怔。
是了。
方明珏二十弱冠,再不是只需在奏折上画些无人理会的朱批的年纪。常太师再无理由断那些朝政之事,便是再操纵某些事,也只能在暗地里把持。他已然占不到明面上的理字。
南越朝堂极乱,民风也极为开放。百姓尽管妄议朝政,大臣们没人敢管。说书先生们更是百晓生,个顶个的长舌,一人一根指头便能把常太师的脊梁骨给戳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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