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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2页）

今诗称&ldo;篇什&rdo;者，本《左传》所谓&ldo;以什其车，必克&rdo;之义。&ldo;什&rdo;者，十人为耦也。《国风》诗少，可以同卷；《雅》、《颂》篇多，故每十为卷，而即以卷首之篇为什。

五

晏子以二桃杀三士，事本荒唐；后人演为《梁父吟》，尤无意味。而孔明好吟之，殊不可解。秋胡一妒妇，刘知几《史通》诋之甚力。乃乐府外，前人又有诗云：&ldo;郎心叶荡妾冰清，郎说黄金妾不应。若使偶然通一语，半生谁信守孤灯？&rdo;

六

杨用修笑今之儒者，皆宋儒之应声虫。吾以为孔颖达真郑康成之应声虫也。最可笑者，郑注&ldo;曾孙来止，以其妇子&rdo;，以&ldo;曾孙&rdo;为成王，&ldo;妇子&rdo;为王后太子。王肃非之云：&ldo;劝农不必与王后太子同行。&rdo;而孔颖达以为：&ldo;圣贤所训，与日月同悬。&rdo;其识见之谬如此，安得不误认王世充为真主乎？

七

安徽方伯陈密山先生，讳德荣，人淳朴而诗极风趣。每瞻园花开，必招余游赏，不以属吏待。适阶下蚁斗，公用扇拂之，作诗云：&ldo;退食展良觌，逍遥步深院。树根见群蚁，纷纷方交战。呼童前布席，拂以蒲葵扇。顷刻缘草根，求穴各奔窜。伊有记事臣，载笔应上殿。大书某日月，两军正相见。忽然风扬沙，师溃互踏践。收队各依垒，蓄锐更伺便。人生亦倮虫，扰扰盈赤县。嗜欲各有求，情伪递相煽。吞噬蠢然动，吉凶见常变。岂无飞仙人，乘鸾注遐盼？&rdo;余按宋人诗云：&ldo;瞧螟杀敌蚊眉上，蛮触交争蜗角中。何异诸天观下界，一微尘里斗英雄？&rdo;即此意也。先生《郊行》云：&ldo;芳园青草绿离离，好是人家祭扫时。何处纸钱烧不尽，东风吹上野棠枝？&rdo;又，《女儿曲》云：&ldo;睡眼朦胧春梦觉，不知额上有梅花。&rdo;

八

鲁星村《得雨》诗云：&ldo;一雨人心定，歌声四野闻。&rdo;何南园《春雨》诗云：&ldo;芳草不知春，‐一雨猛然省。&rdo;曹澹泉《偶成》云：&ldo;东风力尚微，一雨众山绿。&rdo;同用&ldo;一雨&rdo;二字，俱可爱。

九

福建郑王臣，为兰州太守，年未六十，以弟丧乞病归。《留别寅好》云：&ldo;畏闻使过频移疾，懒答人言但托聋。&rdo;《闺情》云：&ldo;最怜待月湘帘下，银烛烟多怕点灯。&rdo;俱暗用故事，使人不觉。杭堇浦题其《归来草》云：&ldo;东京风俗由来厚，每为期功便去官。陈实、谯玄吾目汝，莼鲈人错比张翰。&rdo;&ldo;东皋舒啸复西畴，人较柴桑更远游。《七录》异时标别集，竟应题作郑兰州。&rdo;在随园小住，一日，买书两船，打桨而去。

一o

湖州徐溥雨亭，在金陵为人司织局；每吟诗，与机声相和。《钱塘竹枝》云：&ldo;芳心脉脉夜迢迢，郎在江南第几桥？欲寄尺书写肠断，西湖只恨不通潮。&rdo;&ldo;落尽杨花郎未归，空烦刀尺制罗衣。人前怕卷珠帘看，蝴蝶一双相对飞。&rdo;《虎丘题壁》云：&ldo;好景半藏峰顶寺，美人多住水边楼。&rdo;

一一

常熟王介祉之弟，名岱，字次岳，能继其家风。宿随园见赠云：&ldo;贫分鹤俸还留客，老惜鸿才尚著书。&rdo;其他句云：&ldo;片雨前村过，微云半岭阴。&rdo;&ldo;故山解慰归人望，隔水先迎一髻青。&rdo;《清明》云：&ldo;忽忽春光过半时，浴蚕天气雨如丝。无端柳色侵书幌，忆着河桥折处枝。&rdo;

一二

锡山邹世楠过孟庙，梦悬对句云：&ldo;战国风趋下，斯文日再中。&rdo;觉而异之。遍观廊庑，无此十字。后数年过苏州，得黄野鸿集读之，乃其集中句也。岂孟子爱之，而冥冥中书以自娱耶？田实发《题孟庙》云：&ldo;孔门功冠三千士，周室生虚五百年。&rdo;似逊黄作。黄以论诗忤沈归愚，故吴人多摈之。然其佳句，自不可掩。《夜归》云：&ldo;儿童喧笑各纷纷，未解灯前刺绣纹。夜半醉归人不觉，叩门独有老妻闻。&rdo;

一三

在都，余与金质夫文淳、裘叔度日修居最相近。金棋劣于裘，而偏欲饶裘。金移居，裘以诗贺云：&ldo;追趋秘阁两年余，一日何曾赋索居？雪苑对裁新著稿，风帘同校旧抄书。吟筒惠我宁嫌数，棋局饶人实自誉。早有声华传白下，故知名士定无虚。&rdo;余作七古一首，中四句云：&ldo;我愿同年如春树，枝枝叶叶相依附。不愿同年如落花，鸾漂凤泊飞天涯。&rdo;裘读而叹曰：&ldo;子才终竟有性情。&rdo;呜呼！此皆四十年前事。今裘官至尚书，声施赫奕；而质夫为太守，两遭罪遣，谪戍以死。岂亦如花之飞茵飞溷，各有前因耶？金死后，余搜其遗诗，了不可得；仅得其《游张园》云：&ldo;绿杨门外板桥横，新水如船接岸平。三月春寒花尚浅，一帘烟重雨初成。欹危瘦竹扶衰步，高下疏畦入晚晴。莫便酒阑催晚棹，野怀吾欲与鸥盟。&rdo;《偶成》云：&ldo;一虫吟到晓，两客淡无言。&rdo;

一四

阎百诗云：&ldo;百里不同音，千年不同韵。《毛诗》凡韵作某音者，乃其字之正声，非强为押也。&rdo;焦氏《笔乘》载：古人&ldo;下&rdo;皆音&ldo;虎&rdo;：《卫风》云：&ldo;于林之下&rdo;，上韵为&ldo;爰居爰处&rdo;；《凯风》云：&ldo;在浚之下&rdo;，下韵为&ldo;母氏劳苦&rdo;；《大雅》云：&ldo;至于岐下&rdo;，下云：&ldo;率西水浒&rdo;。&ldo;服&rdo;皆音&ldo;迫&rdo;：《关雎》云：&ldo;寤寐思服&rdo;，下韵为&ldo;辗转反侧&rdo;；《候人》云：&ldo;不濡其翼&rdo;，下句为&ldo;不称其服&rdo;；《离骚》云：&ldo;非时俗之所服&rdo;，下句为&ldo;依彭咸之遗则&rdo;。&ldo;降&rdo;皆音&ldo;攻&rdo;：《草虫》云；&ldo;我心则降&rdo;，下句为&ldo;忧心忡忡&rdo;；《旱麓》云：&ldo;福禄攸降&rdo;，上韵为&ldo;黄流在中&rdo;。&ldo;英&rdo;皆音&ldo;央&rdo;：《清人》云：&ldo;二矛重英&rdo;，下句为&ldo;河上乎翱翔&rdo;；《有女同车》云：&ldo;颜如舜英&rdo;，下句为&ldo;佩玉将将&rdo;；《楚词》云：&ldo;华采衣兮若英&rdo;，下句为&ldo;烂昭昭兮未央&rdo;。&ldo;风&rdo;皆读&ldo;分&rdo;：《绿衣》云：&ldo;凄其以风&rdo;，下句为&ldo;实获我心&rdo;；《晨风》云：&ldo;鸵彼晨风&rdo;，下句为&ldo;郁彼北林&rdo;；《熏民》云：&ldo;穆如清风&rdo;，下句为&ldo;以慰其心&rdo;。&ldo;忧&rdo;皆读&ldo;口要&rdo;：《黍离》云：&ldo;谓我心忧&rdo;，上句为&ldo;中心摇摇&rdo;；《载驰》云：&ldo;我心则忧&rdo;，上句为&ldo;言至于漕&rdo;；《楚词》云：&ldo;思公子兮徒离忧&rdo;，上韵为&ldo;风飒飒兮本萧萧&rdo;。其他则&ldo;好&rdo;之为&ldo;吼&rdo;，&ldo;雄&rdo;之为&ldo;形&rdo;，&ldo;南&rdo;之为&ldo;能&rdo;，&ldo;仪&rdo;之为&ldo;何&rdo;，&ldo;宅&rdo;之为&ldo;托&rdo;，&ldo;泽&rdo;之为&ldo;铎&rdo;：皆玩其上下文，及他篇之相同者，而自见。&ldo;风&rdo;字，《毛诗》中凡六见，皆在&ldo;侵&rdo;韵，他可类推。朱子不解此义，乃以后代诗韵，强押《三百篇》，误矣！至于&ldo;委蛇&rdo;二字有十二变，&ldo;离&rdo;字有十五义，&ldo;敦&rdo;字有十二音：徐应秋《谈荟》言之甚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