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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第1页）

怪不得，萨连科站起来，朝着将军笑了笑，甚至敬了个礼，他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将军那双漂亮而威严的绿色眼睛里一闪而逝，但他没有能力捕捉，更没有能力去分析个所以然出来。他承认自己的愚笨与怯懦，只能僵硬地迈开步子，用军人的坚毅整理好表情，并感谢将军的如实相告。在将军保证上面一定会查出幕后元凶时，他只是咽了咽口水，说自己要回家了。

要去看望姐姐‐‐他如是说，转身的时刻，他在将军脸上看到了不忍。也许只有那么一刹那，他相信自己的这个所谓的长官还是在乎过他的。他用尽所有的力气，走出了白色宅邸，爬了自己成为刚中校时就为他预备好他却很少使用的军官专车，告诉了司机一个地点，然后突然，他整个儿地倒在后座上。

而与此同时，与伍德进行通话告诉他我将退出这个项目时，在他的唉声叹气中我得知了发生在卡尔斯霍斯特的大事。

&ldo;说是要强行压下来，但压不住的，到头来还是要我们背这个锅。&rdo;

&ldo;你怎么就觉得不是我们的人呢？&rdo;

&ldo;这重要吗？&rdo;伍德哂笑一声，挂了电话。是的，不重要，苏联死了人，必须是死在美国人手里，即使是有目共睹的自杀，也是因为被美国逼到了极处。

怔怔地放下电话，我意识到这一刻终于来了。即使有心理准备也遏制不住难过，可比难过更深刻的是恐惧，我的萨连科，要怎么战胜这次离别？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前想后，联系到今天挂在米嘉脸上的阴云，便可以猜测到萨连科或许此刻已经得知了噩耗。那么他还会来我这里吗？出于对他的了解，我在一阵思考后驱车前往薇罗奇卡在东郊的别墅。

如果可以，但愿我能担负起上校那晚的临终托付。

柏林城内查得很严，戒严的警戒线在市民们恐惧而不知所措的眼神中拉起，我不得不多绕了几条路以躲避警察的随机查证。等车行驶到郊区时，车载广播里正在放国际歌，我摇下车窗，让凉爽的空气驱赶内心的紧张。

大概是在下午四点，道路尽头出现葱郁的菩提树林后掩映着的那栋旧别墅。刚停好车，对面一辆苏联高级军官专车驶来，我下意识地躲在车后，就见萨连科一脸惨白地从后座上下来。他不得不扶着车门才能维持身形，对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启动发动机调转车头离去。直到军官专车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才转身，神情漠然地看向我这边。

我难过地从车后走出，朝他走去，全乎忘记了此时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令人误解。

&ldo;罗曼……&rdo;我小心翼翼地拉起这个人凉冰冰的手，他望着我，苦涩地笑了。

&ldo;你为什么会在这里？&rdo;他的笑逐渐带有难以置信和怀疑的意味，甚至染上了仇恨的色彩，&ldo;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难道这里面也有你的手笔？&rdo;

理智在这一刻脱离了他，他突然钳住我的肩膀，大声质问道：&ldo;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干的？！&rdo;

&ldo;你疯了！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罗曼，不要作让自己后悔的事！你冷静一些！&rdo;我捧住他哆嗦的、发青的脸庞，迫使他看我，一字一句地道：&ldo;你看着我，你看我‐‐你看看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做伤害你的事？你要冷静，尤其在这里，你现在要去面对的是你的姐姐，他的妻子和孩子，所以你要冷静！&rdo;

大串的泪水从他双眼里涌出，他极痛苦地摇头。我着急忙慌地给他擦眼泪，强行挤出笑容，连忙解释：&ldo;那天他要见我，就是为了今天我能站在你们身边，还记得他说我们是家人吗？他怎么会承认我是家人呢？因为他想给自己一个圆满，他早就知道……知道自己的结局了……&rdo;

&ldo;你为什么对我……对我隐瞒？&rdo;萨连科泣不成声，&ldo;也许还有救他的……机会。&rdo;

&ldo;罗曼，我的好罗曼……&rdo;我忍着哽咽把他拉到树下，接着树干的遮掩，低声说：&ldo;敌人是谁？你当真猜不出来？正值肯尼迪和赫鲁晓夫的会面，美国人有什么理由对他出手？有哪个人有这种能力毫无察觉地做掉克格勃在东德的一把手？亲爱的……亲爱的……不要去追究，也不要想着去挽留，更不要复仇，所有的苦楚先咽下来，先活下来……&rdo;

萨连科瞬间泄力，疲惫不堪地抱住了我，想必在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起先俯在我肩头低声啜泣，到最后哭出了声，足足持续了五分钟，他驱赶走怯懦，用深呼吸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ldo;不要害怕。&rdo;我抚住他的脸，&ldo;不要害怕。&rdo;

他凝视我，将我印刻在深处，最终点了点头，牵起了我的手。

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握着我的手猛地收紧，我捏了捏他，示意他我一直都在。他深吸了一口气，直到门打开，薇罗奇卡抱着小阿尔出现在我们面前。

&ldo;罗曼？&rdo;薇罗奇卡既惊喜，又瞧着萨连科怆然的模样直疑惑。

&ldo;薇拉。&rdo;萨连科下唇止不住地颤动，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ldo;你哭什么？哪有人还没进门就哭的？我讨厌你哭。&rdo;薇罗奇卡就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犯怵般地哆嗦起嘴唇，躲避般地转身朝屋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