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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苏清雪接过来喝了几口，又问道：&ldo;派人过去了么？&rdo;谢百同扭头看了看天色，笑道：&ldo;时辰还早，我晚间再派人过去。现下教凤霜歌多着急一会儿罢。&rdo;当初谢百同与苏清雪定下此计，选定那处极隐蔽的山谷时，本就知道瞒不了凤霜歌长久，不过是想多拖延一些时候，再派人前去请和，同时告知重塞鸿被困的所在。如此一来显出议和的诚意，二来凤霜歌既得知此事，若前去营救，便与偷袭无异，想来他也厚不起这个脸皮。

谢百同在一旁看着他喝完汤，见他脸色比初来时更暗淡了几分，不由担忧道：&ldo;清雪，你身子不好，怎么也不寻大夫看看。&rdo;苏清雪淡淡笑道：&ldo;我这是积年累月的虚证，军中大夫擅治刀兵金创，这病他们未必治得了。想来不久便要班师回朝，到时再说罢。&rdo;谢百同想起一事，道：&ldo;到那时候，你也一同回京么？&rdo;苏清雪摇头道：&ldo;还回去做什么，我回竞州。&rdo;他说得虽轻淡，却带着半分伤心无奈之意。

谢百同心下暗自替他难过，一边点了点头，道：&ldo;那也好。这次回去，我便要成亲了。&rdo;苏清雪笑道：&ldo;怎么我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千金小姐？&rdo;谢百同道：&ldo;三年前阵亡的夏将军，你还记得罢，便是他留下的孤女。小时你也见过的。&rdo;苏清雪想了一想，笑道：&ldo;记不得了。日后你若有了女儿，便嫁给我的儿子罢。&rdo;谢百同笑道：&ldo;果真？一言为定！&rdo;苏清雪微微摇头，微笑道：&ldo;说笑罢了。你难道不知我不喜女子。&rdo;谢百同却知道这原因尚在其次。自己自小便识得他，他心里既喜欢了南轩，那便再不会有别人了。

谢百同又同苏清雪随意言谈了一会儿，便嘱咐他早些睡下，自己出了帐去，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吩咐属下带上自己早已写好的书信，送往秋庭大营中。

第22章浮云离雁（四）衡阳犹有雁传书

天气正值暑热时候，今日傍晚却阴森得可怕。四名宫女在清凉殿前悄悄的拂扫落花，凉风时时吹来，总也扫不干净。南轩懒散的躺在画石床上，将谢百同的战报、韩肖的密信反反复复看了十余遍，一并一点点撕得粉碎，随手丢了满地。几点碎屑乘着风落在了刚刚进殿的韩窈脚旁。

韩窈早已升做了昭仪，带了一名抱着小皇子的奶娘、四名宫女，花枝招展的款款近前，娇笑道：&ldo;陛下，您午睡才起来么。看看皇儿，愈来愈乖了。&rdo;一边回身将小皇子抱起来给南轩看，她极少亲自抱孩子，此时将那小皇子抱得极不舒服，立时便大声哭了起来。

南轩早厌烦了她日日献宝一般抱着小皇子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微着皱眉随意在那小婴儿的脸上抚摸了几下，不知怎地想起南来，眼前这张大了嘴的小肉团全没南那般乖巧可爱。冷冷淡淡的道：&ldo;你过来做什么？&rdo;韩窈察言观色，这才知道自己本不该过来，小心翼翼的道：&ldo;听说陛下心绪不好，臣妾特意抱了皇儿来给陛下解闷，&rdo;南轩冷道：&ldo;吵得很，带他回去。&rdo;韩窈碰了个硬钉子，不敢多言，委委屈屈的道：&ldo;臣妾告退。&rdo;带着犹自哭泣不止的小皇子退了下去。

南轩重又躺回床上，胸中却更加烦闷。他辗转多时，又起身到御案前坐下，弹了弹那绿石砚，对着它笑道：&ldo;你喜欢在军前是不是？过得很开心是不是？再也不想回来了是不是？&rdo;又将手边那柄&ldo;清雪&rdo;剑拿了起来，指尖一笔一划的描摹剑柄上的&ldo;清雪&rdo;二字，忽然冷冷一笑，道：&ldo;来人，传旨。&rdo;

南轩将&ldo;清雪&rdo;剑放回原处时，不慎将那绿石砚从御案上推落下来，一声脆响过后，已是滚了满地浅碧莹润的碎片。一旁的宫人忙拿了扫帚等物过来收拾。南轩愣了半晌，忽然莫名其妙的怒道：&ldo;来人，传少府那群东西来，粘不好这块砚石，满门抄斩！&rdo;

夜已深了，秋庭大营中却处处灯火通明，人人全副披挂，行动之间绝无言语，气氛极是紧张。凤霜歌穿了一身轻飘流长的白衣在大帐中的灯下坐着，他知道重塞鸿偷偷带了兵将出阵，本准备等重塞鸿回来便在他面前自刎，以死相谏。谁想重塞鸿竟会中了苏清雪的诱敌之计，到如今也不知被困在了何处。

凤霜歌正焦灼不安时，忽有一名卫兵进帐道：&ldo;禀将军，有一名结绿使者在外候见。&rdo;凤霜歌略略一怔，急命道：&ldo;快传！&rdo;那结绿使者不久便进了帐来，与凤霜歌相互见礼毕了，便将谢百同的书信送上。凤霜歌微颤着手指拆开信封，见内中是一封谢百同亲笔所写的言辞极为恳切的请和书。凤霜歌读过了便将信笺折起来放在一旁，道：&ldo;谢大将军困我国主，又遣贵使送这信来，不知是请和还是要挟。恕难从命。&rdo;

那使者躬身道：&ldo;大将军为天下苍生计，请和之意自然甚诚。末将来时，大将军曾吩咐末将上禀将军，重国主如今身在西北一处山谷中，当地称做&lso;棒槌洼&rso;。将军自可派人致送日常饮食。大将军怎敢久对重国主无礼，只重国主生秉风雷之性，将军若前去救援，两国之间只怕难绝战事，想来将军亦深知。还请将军三思。&rdo;

凤霜歌一时沉吟不决，命人传令下去，派五百兵士运送饮食到重塞鸿处，又转向那使者道：&ldo;此事重大，不能不思虑周全。还请贵使容我几日。&rdo;那信使躬身道：&ldo;自然由将军作主。我为两国黎民百姓向将军乞命。&rdo;当下便有人带他下去歇息。

到了第三日午后时，那使者却仍未归来。彭宏在谢百同身侧侍立，头一个忍不住道：&ldo;大将军，朱校尉如今仍未归来，会不会是……&rdo;苏清雪笑道：&ldo;无妨，他若早早回来，反倒不好，定是凤霜歌想也不想便将他赶回来。如今迟迟不归，正是摆明凤霜歌已有六分动心了。凤霜歌若要杀他，昨晚便杀了送回来。&rdo;谢百同也笑道：&ldo;清雪说得是。&rdo;

三人正在谈论，忽听帐外卫兵道：&ldo;韩大人到！&rdo;谢百同习惯的皱眉，道：&ldo;请！&rdo;他话音刚落，韩肖便进了帐来，满面的得意扬扬，道：&ldo;陛下有赏赐给苏侯爷。&rdo;身后的侍从捧出&ldo;清雪&rdo;剑来。苏清雪跪下去双手接过，一时不知南轩送自己这剑是何用意。又听韩肖道：&ldo;陛下有旨，苏清雪性爱刀兵，自投于军前，其心可嘉，着其驻守边疆，永不得归！&rdo;又冷笑了两声，道：&ldo;便是死了，也得葬在这里！&rdo;说完得意之极的转身去了。苏清雪虽知南轩狠心，却想不到他绝情至此，一时愣在了当地。

谢百同忙将他扶了起来，道：&ldo;清雪……&rdo;苏清雪摆手止住了他，淡淡笑道：&ldo;不让我回去，我便回不去么？白头，这件事要你相助，待和议定下，你便说我死了，上报阵亡便是。&rdo;谢百同道：&ldo;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rdo;苏清雪冷笑道：&ldo;无妨，没听说过么，一咒十年运！

又过了一日，到了第二日正午时，那朱校尉朱典居然回营来，喜气洋洋向谢百同回禀说凤霜歌答允和谈，时候定在一日后的辰时二刻，是一个极好的吉时。谢百同和苏清雪听了，自然都很是欢喜。彭宏在一旁凑趣道：&ldo;前几日我娘来信，说我小妹子便要嫁人了，恰巧就是那凤霜歌定下的时辰，果然是好日子。&rdo;

苏清雪本不在意，听了彭宏的话，忽然怔了一下，道：&ldo;彭校尉，你适才说什么？&rdo;彭宏不知所以的将适才的言语复述了一遍。谢百同奇道：&ldo;清雪，有什么不对么？&rdo;苏清雪不语，半晌忽道：&ldo;等我一下。&rdo;说罢匆匆出了帐去。谢百同听得帐外马蹄声起，苏清雪竟不知骑马到哪里去了。

不过片刻，苏清雪又匆匆进了帐来，将一卷书册递到谢百同手中。谢百同接过来看，居然是一本时日卷。他一怔之下，刚要笑苏清雪怎地信起这个来，忽然间便明白了苏清雪的意思，几下翻到凤霜歌约定的时辰，却见不过是个极寻常的日子，沉声道：&ldo;这是秋庭那边的时日卷罢？&rdo;苏清雪道：&ldo;不错，凤霜歌果真要拣什么良辰吉日，却用我结绿的时日卷，岂不奇怪。&rdo;

谢百同随手将那时日卷放在一旁，来回踱了几步，一边道：&ldo;他行计使诈，定是为了拖延时候，想趁机救出重塞鸿。和谈定在后日，多半明日一早便要去救人‐‐清雪，你守着大营，我今晚便赶去迟缨那里。&rdo;苏清雪道：&ldo;你是大将军，非有紧急军情，怎能擅离大营。我去便是了。&rdo;

谢百同断然道：&ldo;不行。两国交兵至今，从未有过一人死于刀剑之下，如今凤霜歌此举摆明了是要拼个鱼死网破。你没上过几次战场，对手又是凤霜歌，能不能全身而退也难说得很，想打退他更是万万不能。再者这个若是算不得紧急军情，还有什么能算得上。&rdo;苏清雪思量道：&ldo;那谷地极是狭小，凤霜歌至多带数千人前去救援，你一走，他若是派了别人大举进攻牵制，那该如何是好？我同凤霜歌有过一面之缘，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能说服他最好，若是不能，我一个人想逃出来也不是难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