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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挑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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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挑唆

贺云初脸上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狠狠转身瞪向她：“放肆，圣主的私事岂容你一个下仆来置喙？你只不过吃了几年夏国的白米饭，就忘了自己是食我斛律氏粟米长大的。随口便可议论圣主，谁给你的这个资格！”她冷笑：“我竟然忘记了，你身后还有个缩在乌龟壳里论是非的夏帝，近朱者赤，你跟他相处久了，自然是能说得出这番话来。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梁国，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斛律人的圣主。除非你脱籍离族，否则你就永远是我斛律王氏的家仆，自你头上插了这根簪子起，你的生死就已不是你自己的事了。”

九宫阁的暗桩，一旦有背主离族的行为，接受的惩罚是极其残酷的。

红娟浑身一凛，一想到青云山的蝎子洞，感觉浑身都似长了虫子似的。一怔之后，随即便沉静下来，当初是圣主将她留在南夏的，是圣主托付坤殿下做她背后的主，坤殿下的指令就是圣主的指令，她尊圣主的指令行事，并没有错。

至于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圣主养了她，却终究是没有祭告天地行天地之礼继任圣主，所以她现在的使命不但算不上背主，甚至连违命都不是。

这样一想，红娟更鄙视眼前这个狐假虎威身上半点长公主的痕迹都看不到的假小子了，圣主艳绝天下，智计无双，她的继承人怎么可以是……这样干巴巴的粗陋浅薄之人。

她抬了抬颈，如果在此番谈话之前对眼前的圣主还有一丝表面上的尊敬，现在，她连这层表面上的伪装都不愿意维持了。

“不管我为奴还是为仆，我身体里流的全都是我斛律人的血，没有半点儿杂质的斛律人的血，就连被你鄙视的夏帝，他的曾外祖也是我斛律氏。你想拿我族中的规矩跟我摆圣主的架势，”她讥讽一笑：“凭什么？凭你身体里流的不清不楚的血吗？”

因为斛律阿朵的那层关系，红娟在夏帝身边呆的久了，夏帝对她并不像一般的仆从，她身后的势力是斛律氏势力最强大的通讯联络组织，夏帝对待她的态度就象是对自己最得力最信任的臣子。十几年权力巅峰的熏陶下，就连红娟自己，都忘记了她甚至还有一个打着斛律家仆烙印的名字。

她在暗桩们面前的权力是绝对的，曾经她的头上还有斛律阿朵那座高山，自从斛律阿朵殁了之后，东宛商行与樨霞谷的一切联络中断之后，在南夏的斛律势力面前，她的地位已经达到了无人敢撼动的高度，数十年来，她早就习惯了被人拱卫被人拥戴。如果此次不是使命特殊必须得她亲自出马，她根本无须与斛律休哥这样连来路都说不清楚的“圣主”接续关系。

其实执行打破大梁与西胡平衡关系这样的任务，即便不利用斛律休哥，她一样可以完成的很出色，不明白夏帝为何觉得斛律休哥是个非笼络不可的人，甚至不惜牺牲娴亲王的孙子都必须把这个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是她背后的斛律氏族的势力吗？她手中有，而且是黑水国最强大隐藏的最深的。是她在西北道的地位吗？一个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承认的人，再尊贵的身份又有什么用。是她在西大营的兵权吗？开玩笑，西大营的军权都被她通过韩砗那个浑小子暗中抽空了，现在留在西北道的族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斛律休哥手中还能有什么使的上劲的权力。

还是他觉得可以利用斛律休哥那个头上顶着一片草原的便宜爹许峥，他手中倒是实权，但那个人掌握在梁帝的华贵妃手中，除了华贵妃，任何人的手都够不着他。

贺云初眼底暗流涌动，心中风起云涌，面上却反而平静下来，红娟的诘问令她一窒，遂淡漠嘲笑道：“果然夏国那皇帝不是个君子？堂堂一国之主怎么就这点儿胸襟，象个小人似的，还翻人家的隐私，不会是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还我身体里流的血不清不楚，你怎么不问问他可曾知道的自己的爹是谁。还有皇宫那一堆皇子公主，分得清谁身体里流着他的血了没？”

红娟果然被贺云初这番话激怒了：“斛律休哥，我念你是长公主的遗孤，才跟你客气，你别仗着别人的抬举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想为主想为王，后面倒有人愿意抬着你才行，别忘乎所以以为这天下唯你说了算，别以为你可以行使风云令你就可以做我的主。”她将贺云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先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贺云初笑了笑：“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我叫你声红姨，好心提醒你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底气呢，是我娘给的，没办法，要不要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但你就不一样了，你连自己的生死都掌控不了。你那么听他的话那么仰慕他，可他心里却在思慕着别人。想想，如果你死了，他会不会伤心？那肯定是不会的，他是帝王，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卑贱的仆人伤心流泪，他只会骂你蠢，骂你笨，连个死猪一样的陈长休都杀不了，连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对付不了……你说你是悲哀呢还是惭愧？”

若贺云初放下矜持跟人耍泼吵架，她认了第二，前面就不会还有站着的人，这功夫，她可是跟许家的一帮庶子庶女和丫头婆子们天天打嘴仗练出来的。

红娟虽然也是下仆，却因为自幼生长在王庭，所受的规矩和约束都不允许与人说话与恶语相向。现在之所以能对贺云初说出这般不敬之言，也是后来在夏国常常对人颐指气使时的习惯，上头没有规矩和礼制的约束，面对的又是些听琴声不闻雅意的下属，在斛律王庭养成的涵养失去了应对场合和对象，渐渐地也就被她自己所摒弃，随众而成，将自己变成了不闻雅意的俗人，跟人动怒完全是因怒而怒。

与贺云初这种身边时时有人督导能驰能紧的状况又是大不相同，贺云初跟人打嘴仗的时候，往往是她将穿插战术应用的最得心应手的时候。

红娟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心中惊涛骇浪翻涌，她明明知道这是斛律休哥的激将法，可她说的这番话她又没办法驳斥，因为这些也正好是她这一路上心中愤愤的事。她知道自己在夏帝心中的份量，她也清楚此次任务有可能有去无回，夏帝也很清楚。甚至这次任务如果派其他人来，完成的一样不比她差，可夏帝决定了的事却没人敢质问。悲哀或者惭愧，她已经想了一路了，明知道夏帝对她的有去无回不会有半丝伤感，她还是想赌一把，拿自己的命。所以，这样的事，她心里想着是一回事，被人挖出来摆在明处就是另一回事……她的位置与斛律休哥之间只有两步，一抬脚一伸手，斛律休哥就会毙命于她的掌刃之下，斛律休哥甚至可能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不会有……

屋子里，某个地方倏地一道黑影闪过，红娟恍了一下蓦地惊醒过来，窗口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面容与斛律休哥象复刻一般的相似，只不过面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看起来没有斛律休哥这般阳光结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管他们的父亲是谁，这两个人是两位公主的后代，是主人家最后的血脉！她松开手，看到南吕朝斛律休哥走过来，站在她们两个之间两步的位置，呈三角之势，望着她露出儒慕温纯的笑容，然后微微转身，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斛律休哥。

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是侍卫说足以将他们全部身家葬送于此的一件武器！

贺云初感觉到了红娟在看到南吕时那一刹那，收回了身上明显外露的杀气，有些遗憾，却又觉得庆幸。

红娟认识南吕，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因此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疑问：南吕是二公主斛律阿骨的孩子，是斛律氏大祭祀的传承人，也是斛律氏这一任真正的圣主！

斛律氏族不重视父族的传承，只要他血统高贵，是不是斛律氏族人都并不重要，所以假如红娟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他即便是夏帝的骨血，依旧不影响他执掌斛律氏族的未来……

贺云初眼中闪着激动，在红娟和南吕的眼里，她可能是失而复得了自己的宝贝，只有她清楚心中难抑的喜悦是因为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人。

贺云初抓着南吕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用手语跟他说：“以后不准再这样冒险了，不值得。”

南吕会意地摇了摇头，然后很善解人意的做了个睡觉的动作：“我去困觉。”转身去了里间。

贺云初招了侍卫进来，帮他换去了身上湿透的衣服，拿布擦干他的头发，从始至终，南吕都很安静也很配合，这让服侍他梳洗的侍卫大大地松了口气。

南吕似乎不愿意贺云初离开他的感知范围，吃完饭往她的榻上一倒，连方向都是可以看到外间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