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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李弘身体嬴弱,长得十分清秀,对答颇为流利。皇帝很是满意,又想起病重的上官仪,不觉叹气。这时宦官王伏胜为皇帝侍奉茶点,皇帝喝了一口,心中一畅,遂问:&ldo;这茶煎得好,是哪家的贡茶?&rdo;
许敬宗忙道:&ldo;是清心茶坊的雀舌。&rdo;瞥了王伏胜一眼,&ldo;王公公特意为陛下烹制。&rdo;
皇帝点头,茶好,也要煎水得法,便打赏王伏胜道:&ldo;不错,弘儿心静,多喝茶少饮酒为好。赏!&rdo;
王伏胜道:&ldo;这煎茶煮水之法,乃是上官侍郎所授,不敢居功。&rdo;
皇帝想起去年雪夜,红泥火炉烹热茶。上官仪应诏咏雪,那首诗他还背得出,忍不住就吟诵道:&ldo;禁园凝朔气,瑞雪掩晨曦。花明栖凤阁,珠散影娥池。飘素迎歌上,翻光向舞移。幸因千里映,还绕万年枝。&rdo;
许敬宗道:&ldo;皇恩浩荡,上官侍郎必能霍然而愈。&rdo;
皇帝满意微笑,指了王伏胜道:&ldo;去领半斤雀舌,赏赐上官仪。他若病体稍安,即可自行入宫。&rdo;
王伏胜领了旨,前往群贤坊上官仪的宅院。
上官家的庭院与上官仪的诗一样,绮丽秀媚,富贵堂皇。王伏胜看得眼花缭乱,方进到里屋,看见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上官仪。
王伏胜道:&ldo;我代陛下来看侍郎。&rdo;上官仪忙挣扎起身,强自伏在地上行礼,王伏胜也不阻拦,任他施礼完毕,扶他回榻上歇着。
&ldo;侍郎患的是什么毛病?&rdo;
&ldo;怪病,好端端就吐了血。&rdo;上官仪一脸无奈。
&ldo;哦……&rdo;王伏胜目光游移,在雕梁画栋间绕来绕去。
上官仪奇道:&ldo;内侍大人有什么想说的?&rdo;
&ldo;我服侍过旧太子,你是旧太子的属官,我们都是某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呀。&rdo;王伏胜是废太子李忠的内侍,提起旧主,心酸地擦了擦眼角。
上官仪&ldo;哼&rdo;了一声,想到李忠惶惶不可终日的处境,如鲠在喉,郁结难消。李忠先是被贬为梁王,后又被降黜为庶人,那份诏书还是由他代笔。
上官仪想到这里,脸仿佛更红了,病态的嫣红上,印堂隐隐发黑,一副将死的模样。
&ldo;你休要长他人气焰!&rdo;上官仪强撑病躯,&ldo;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把那个女人拉下来!&rdo;
王伏胜抚掌叹道:&ldo;侍郎可知今次为何会患病?&rdo;
上官仪悚然:&ldo;你说什么?&rdo;
&ldo;自从忠太子被废,我服侍弘太子,原以为皇后会放过我等。&rdo;王伏胜走近上官仪,凑在他耳边密密低语,&ldo;没想到她竟然密令郭行真厌胜作法,要除去大人。&rdo;
上官仪两眼怒睁,气得说不出话。
&ldo;我亲眼看见大人的名讳被写在一张桃符上,被她镇住。是否有别处,写了别的名字,不可得知。&rdo;后面这句,说得很是诛心。
&ldo;这是死罪。&rdo;上官仪轻轻吐出这句话,又是兴奋,又是惊慌,血红的脸上骤降下一片苍白,仿佛索命的恶鬼。
&ldo;是,你说该如何处置?&rdo;
&ldo;此事必须禀告陛下。&rdo;
&ldo;可是宫中人多眼杂,万一走漏风声,让郭行真察觉,藏起厌胜之物,你我就是诬告了。&rdo;王伏胜的声音极低极轻,诡异得像是梦中的絮语。他的手不自觉颤抖,捏死他比对付上官仪更容易,武后只需一个不顺眼,就能让他跌落尘埃。
想要自保,先下手为强。王伏胜已经看出帝后间隐藏的矛盾,一旦武后掌握更多权势,他们这些旧太子的人,哪里还有活路?挑动上官仪去斗武后,他可以藏在深处,提前消除隐患。
他心下盘算,此事有八分把握,因此放心说与上官仪听。
上官仪低头想了片刻,断然道:&ldo;陛下此时仍在东宫,你回去复旨前,先去查看郭行真的住处,他此时必在御前,无人打扰你。等查明东西确在那里,直接禀告陛下,陛下最恨厌胜,必定当场派侍卫搜查,我再入宫,为他添一把柴。&rdo;他握住王伏胜的手,&ldo;多谢公公救我!上官仪谨记在心,绝不敢忘。&rdo;
&ldo;大人言重。&rdo;王伏胜畅快地笑道,与上官仪结下这份情谊,日后必有回报,&ldo;但求与大人共进退。&rdo;
上官仪弄明病因,想到郭行真离死期不远,武后倒台指日可待,一时神清气爽,邀王伏胜他日来家中宴饮,两人殷殷告别。
王伏胜回到东宫,皇帝果然仍在。他先偷摸去了郭行真居处,看到两个童子守着屋子,他大摇大摆走去,寻理由支开两人,而后往内偷看一眼。桃符的一角原封不动从梁上露出,王伏胜暗自窃喜,返回崇教殿复旨。
&ldo;上官侍郎蒙圣眷恩宠,病情大有起色,已能下床行走。&rdo;
皇帝大笑:&ldo;好,好!&rdo;王伏胜偷偷抬眼,郭行真正在太子身后站着。
&ldo;上官侍郎说,他梦见天医星托梦,今次病重乃是……乃是……臣不敢说。&rdo;王伏胜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郭行真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王伏胜凝视他的双脚,发觉微微在抖动。
&ldo;你说,恕你无罪。&rdo;
&ldo;天医星称有人在东宫行厌胜之术,诅咒上官侍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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