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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琴音凄婉，若是子规啼唱，声声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稍后，商调一转，琴音愈沉，缠缠绵绵，宛如轻丝飘絮，一缕一缕缚住了离人的步子，又道是，怎生归去？怎生归去？

押解的差役也听得心酸，不觉放慢了脚步。

囚车上的那人使劲地转过头去，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他渴望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ldo;荷荷&rdo;声，始终没有叫出口的名字。

&ldo;想衣……&rdo;

弦动风颤，斜阳天外，枯木残枝凭风萧索。

车轮在崎岖的路上轱轱辘辘地滚动着，远了，远了。

琴音渐渐低了，随着那车声而去，掩没一路尘烟，散开。

一骑黑马驰到树下，勒住了缰绳，景非焰在马上高高地俯视着云想衣，眉毛一挑，透出九分九的张狂：&ldo;怎么？舍不得了吗？&rdo;

低低地垂着头，也看不清云想衣的神情，隐约见那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抹阴影：&ldo;走都走了，舍得如何？不舍得又如何？总是由不得我的。&rdo;

&ldo;你说这话什么意思？&rdo;景非焰恼怒了，从马上翻下来，粗鲁地抓住了云想衣的肩膀，气急了吼着，&ldo;你这是在怨我吗？我这回为你受了伤，你竟连一句贴心的话也没有，倒是今天老早就在这里等着殷九渊，想衣，你的心里想的究竟是哪一个？&rdo;

&ldo;我只是在想自个儿而已。&rdo;潋滟的眸子不经意地一瞥，冰冷冷的，&ldo;殿下今岁方才十六，我已经二十了，待到殿下稍长，我已是容颜衰老。细思量，与其到时让殿下厌恶我，还不若当日安安分分地跟着殷大人，至少图个踏实。象今日这般没有着落，我想着谁都是没有用的。&rdo;

&ldo;云想衣！&rdo;景非焰心头狠狠地刺了一下，再也忍不住，抬手重重地给了云想衣一巴掌，直把他打得摔在地上。

云想衣捂着脸，不言不语，长发从肩上滑下，拂过地里的尘埃。

&ldo;想衣……&rdo;景非焰很低很低地唤了声，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ldo;想衣……&rdo;抬起了手，有些僵硬地伸向云想衣。

云想衣的身子动了一下，似要向前挪开。

景非焰猛然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他：&ldo;想衣，我竟这么不值得你信么？你不是说过，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吗？我已待你如是，不行么？还不行么？&rdo;

云想衣握住了景非焰的手，很紧，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断断续续地诉着，从绵软中露出针尖来：&ldo;不行不行，还不够啊，我把什么都赌上了，我想要你的全部全部。非焰，告诉我……你能够爱我多少？&rdo;

&ldo;你想要多少……&rdo;喃喃地言语着，唇角触到了云想衣的颈项，轻轻地吻，竟是如莲一般，清冷的媚。景非焰觉得嗓子很干，说出话来也是哑的，&ldo;我都给你……什么都给你。&rdo;

垂眸，极细的寒光在云想衣的眼底划过，淹没在深邃的水波下面：&ldo;那日，他对我说&lso;我会将你当成发妻般看待，若是你要，我会给你一个名分&rso;，我记得很清楚，他这么说着……&rdo;忽然间急促了，连呼吸也有了几分破碎，&ldo;其实，我更想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你明白吗？&rdo;

景非焰怔住，思量着，慢慢地变了颜色，有些怨了，涩涩地道：&ldo;你分明是存心为难我，我哪能和九渊一般呢？皇子妃的册封都要经由父皇肯首的，我若是提起的话，父皇别说同意了，怕是打我一顿也不定。&rdo;

美丽的眼睛看了过来，那么一凝眸，让人心尖都要颤抖的疼：&ldo;我知你是做不到的……若是他、若是他的话……&rdo;

景非焰的嘴唇覆了上来，掩住了下面要说的话，狠狠地咬着，咬出血来了。&ldo;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什么都可以做到，真的……&rdo;

纠缠在一起，拥抱着，吻他，身体热得焚成了灰。

枯藤，老树，昏鸦已去，天涯外，见是那落日如血。

‐‐

那一夜，景非焰去了宫中，三更未归。

铜漏流沙，梆声听断处，云想衣倦了，恍惚地入了眠。然后，却在梦里被惊醒了。

也不知景非焰是几时回的，压在他的身上，抱他。象是怕他丢了、怕他逃了，那么紧地抱着，骨头里有轻微的&ldo;咯咯&rdo;的声响，仿佛整个人要被他生生地揉碎了，很疼很疼。

&ldo;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真的……&rdo;哝哝喃喃的话语，急促地说着，其实只是在告诉自己，&ldo;我什么都可以做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