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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第1页）

她蓦地想起当年秦惊蛰说过，世间永不乏阴霾混沌，但也始终有光。

微红的眸中泛起浅浅水波，漾开些许隐秘笑意。

无论今日这种种&ldo;失职&rdo;是巧合还是有心，她都更愿意相信，这是所有沉默者发出的微光。

公道总在人心的。对吧？

&ldo;大理寺少卿殿前殴打太常侍诏&rdo;毕竟不是小事，朝会进行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想是国政大事都议得差不多了，便有御前近侍去请了太医院首医来替姜万里验伤。

要说秦惊蛰还真有两把刷子，先时明明把那姜万里揍得嗷嗷惨叫不绝，首医却愣是没验出太严重的伤痕来。

随后，一名负责内城防务与秩序的皇城司官员也被召进殿内，而殿前纠察御史与当值护卫中的今日领头人也被唤进去问了话。

散朝回御史台的路上，同僚罗真担忧地询问徐静书：&ldo;肩上伤得厉害吗？早上我扶着你时，发觉你一直抖。秦大人出手也太重了！&rdo;

罗真年岁不过十五六，武德元年还是个小毛孩子，加之又不是镐京人士，大约是没太听过当年的&ldo;甘陵郡王案&rdo;，故而也不懂秦惊蛰为何会因旁人闲聊一桩市井丑闻就大打出手。

&ldo;没伤着，我那时只是吓着了，&rdo;徐静书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今日领头的那位资深同僚高杨，&ldo;前辈，先前您进殿答话时，有没有听到皇帝陛下最后是作何处置的？&rdo;

高杨笑笑：&ldo;还能作何处置？太医官没有在姜大人身上验出严重伤痕，自是按律对秦大人及沐大人罚俸三个月了事。&rdo;

&ldo;咳，那沐大人可真亏，就只初时动了一下手将人掀翻在地，也跟着挨三个月罚俸，&rdo;罗真嘀咕着，转头笑觑沐青霓，&ldo;若不是你拦着沐大人，她大约也要像秦大人一样打个回本。&rdo;

似是觉得沐青霜这三个月薪俸罚的很亏。

沐青霓道：&ldo;呿，若我不将青霜姐拦着点，那就不是罚俸三个月能了的事了！你别瞧她如今是国子学的学政官就以为她是斯文人，早年她可是上过战场的沐小将军，哪有秦大人那种打人不留痕的高明手法？若然她怒极没留神，那姜大人不死也残。到时不但秦大人得陪着她去皇城司吃牢饭，就连咱们几个，还有将今日当值的殿前护卫们全都落不着好。&rdo;

&ldo;那可幸亏你今日将沐大人拦住了。&rdo;同僚们纷纷对沐青霓抱拳。

同僚们那种劫后余生的轻松庆幸并未感染到徐静书，她闷闷沉默多时，越想越不甘心。

进御史台大门时，她小声问高杨：&ldo;前辈，皇帝陛下知道姜大人说了些什么吗？&rdo;

高杨瞥了她一眼，摇摇头。

徐静书有些失望，却也只能无声叹口气。这结果并不出乎她的意料。

她早猜到姜万里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所以早上才会愤怒到抛开自己的职责操守，由得秦惊蛰打他一顿泄愤。

但凡知晓武德元年甘陵郡王案的人，都能听出早上姜万里那番沙射影是连皇帝陛下也给抹黑进去了的。而他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包天，仗的就是秦惊蛰以及当时在场所有旁观者，都不会将他的原话递到皇帝陛下那里去。

因为他没有指名道姓，即便有人将他的原话递到皇帝陛下耳朵里，他只需咬定仅仅是闲聊了一桩坊间丑闻，皇帝陛下也不能硬扣他罪名，最多训斥他闲聊失了分寸，最终还得轻轻揭过，就算要找他算账也得等合适的时机和把柄。

到时平白惹得皇帝陛下憋满肚子气，短时间内又发作不得，最先被迁怒的多半还是告状的人。

那满肚子坏水的卑鄙小人就是知道大家都会顾忌这点，知道谁也不会轻易冒着引火烧身的风险去详细告状，才找准这空子故意恶心秦大人，顺道在不明真相的旁观者心中留下&ldo;秦惊蛰当年办案恐怕于私德有亏&rdo;的疑云。

卑鄙！龌蹉！下作！无耻！狡诈！

众人向御史中丞江盈禀了今日当值详情后，便依次退出江盈的办事厅。

&ldo;徐御史，请留步。&rdo;

徐静书本就磨磨蹭蹭在最后，听到江盈这一声唤后，吓得立刻收回脚步，满脸心虚地转回来。

江盈认真端详她片刻，勾起唇角：&ldo;过来坐下说。&rdo;

她说得很平静，笑容也柔和，但徐静书觉得，她既能在三十出头就做到御史中丞，就绝不可能是头脑简单的一根筋。

她定是洞察了自己在今日之事中那份不该有的偏向与袒护之心。

徐静书蔫巴巴垂着脑袋走回江盈桌案前落座，主动认了：&ldo;江大人，我今日，有渎职之嫌。&rdo;

&ldo;哦？你这是在为今日没能成功拦下秦大人而自责？&rdo;江盈温和笑道，&ldo;这不怪你。秦大人在京中可有个&lso;芙蓉罗刹&rso;的诨号，那是何等身手？御前护卫们都没能拦住，哪轮得上你一个柔弱文官担这渎职的罪名。&rdo;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徐静书看着自己官袍上的小獬豸，羞惭到红了脸。

御史台官员在当值时不该有好恶偏向，判断旁人的对错理当只依照律法、典章对比其行径。今日姜万里那些话虽很欺负人，但若比对法律，没有哪条是说&ldo;闲聊市井丑闻有罪&rd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