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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第1页）

&ldo;既如此，我连夜赶起来。&rdo;嵇鹤龄慢了一下说，&ldo;我想把雪岩留下来，一起商量，斟酌尽善。雪公看如何？&rdo;

&ldo;也好！&rdo;王有龄看着胡雪岩说：&ldo;我们就明天上午碰头好了。&rdo;

这样说停当了，王有龄告辞回家。胡雪岩和嵇鹤龄也就毫无耽搁，立即动手，一个条理清楚，一个笔下来得，不费什么事就已把草稿拟好，重新斟酌一遍，作成定稿，随手誊清，由胡雪岩带走。

第二天上午王有龄不出门，专诚在家等候胡雪岩。一到便在书房里闭门密谈，自从新城之乱平服，王有龄愈得黄宗汉的信任，因而妒忌他的人也不少，办事不免多掣时的人，为此他有许多苦恼，要向胡雪岩倾吐。

&ldo;雪岩，&rdo;他说，&ldo;我现在有件大事，要跟你商量。听说黄抚台有调动的消息，如果他一走，来接他的人不知怎么样。所以我颇有急流勇退之想。&rdo;

一听这话，胡雪岩大吃一惊，急急说道：&ldo;雪公你怎么起了这么个念头？

局面刚刚摆开，正搞得顺手，为啥要打退堂鼓。&ldo;

&ldo;一则我怕后任一来，如果彼此不甚对劲，我许多经手的事，收拾起来就会有罗嗦，趁黄抚台在这里，办交卸比较容易，二则江忠源由湖北臬司调升安徽巡抚，他跟我有旧，来信问我，愿意不愿意到安徽去？他跟曾国藩两个，现在圣眷甚隆，我想到他那里去也不错。&rdo;

&ldo;不然！&rdo;胡雪岩大为摇头，&ldo;安徽地方你不熟悉，我也不熟悉。而且说句老实话，你到安徽，我不会去的，因为我去了也帮不了你的忙！&rdo;

&ldo;好！&rdo;王有龄点点头，&ldo;你说到这话，我不必再多说，今天就写信，回谢江忠源的好意。&rdo;

听他这样表示，胡雪岩自然感到安慰了，然而也不免觉得责任愈重，想了想说：&ldo;黄抚台调动的消息，确不确？&rdo;

&ldo;有此一说，不可不防。&rdo;王有龄又说，&ldo;现在浙江各地，都有土匪滋事的情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黄抚台对这方面非常认真。因为新城的案子办得不错，所以这些差使，以后怕都会落在我头上。海运局的事又不能不拖在那里，实在有点心余力绌。&rdo;

这就见得嵇鹤龄的事，格外重要。说实话，王有龄比嵇鹤龄本人还急，但他在黄宗汉面前，却是有力使不上，因为论功行赏，王有龄走错了一着棋，或者说，这一着棋，他没有去走，在黄宗汉，对新城一案的酬佣，是早就分配好了的，王有龄和嵇鹤龄两人，给一个密保，一个明保，谁密谁明，他没有意见。当初出奏的时候，如果王有龄说一句：&ldo;嵇鹤龄出的力多，请抚台赏他一个密保。&rdo;黄宗汉也会照办。就因为少了这一句话，把自己搞成了密保，如果这时候，再力荐嵇鹤龄，仿佛投机取巧，他怕黄宗汉心里不高兴，因而始终不敢多说。这一层苦衷，甚至在胡雪岩面前，都难启齿。而时间隔得愈久，那种近似&ldo;冒功&rdo;的疚歉愈深，渴望着胡雪岩能出个主意，把这件事，早早办成。

&ldo;照现在看，恐怕还不是三天两天的事。&rdo;王有龄说，&ldo;先要谈防务，让黄抚台晓得抽不出兵，然后就让他自己来问，可还有别的好办法？那时我才能把鹤龄的条陈拿出来。你想想，这是多绕弯子的事？&rdo;

胡雪岩同意他的说法，重新把前因后果考虑了一遍，发觉自己错了！错在想为嵇鹤龄&ldo;显显本事&rdo;，其实，那个条陈对嵇鹤龄能不能接海运局差使的关系不大。关系还在丈案那里。&ldo;人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rdo;！怎么连这两句话都想不起？

于是他说：&ldo;雪公，我请你缓一缓，快则明天，迟则后天，再去见黄抚台。&rdo;

&ldo;怎么呢？&rdo;王有龄问，&ldo;你又有什么安排？&rdo;

&ldo;还是那句话。&rdo;胡雪岩笑道：&ldo;天机不可泄漏。&rdo;

&ldo;好吧！我也不问了，听你的招呼好了。&rdo;

于是彼此又谈了些在上海、在杭州的情形，话太多一时说不尽，加上王太太又出来很应酬一番，谈起瑞云，越发说个没有完。胡雪岩也索性丢开正事，聊了些闲天，在王家吃了午饭，告辞出门，一直来到阜康替嵇鹤龄办事。

他就用本号的银票，开了两张，一张两千，一张两百，用个封套封好，上写&ldo;匪仪&rdo;二字，下面具名是&ldo;教愚弟嵇鹤龄&rdo;。

&ldo;庆生！拜托你走一趟，托刘二爷代为递到文案上的陈老爷。说我还有几天忙，杂务稍为定一定，请他过来叙一叙。&rdo;

&ldo;好的。&rdo;刘庆生又问：&ldo;要不要回片？&rdo;

&ldo;不必了。&rdo;胡雪岩说，&ldo;他给你就带了回来，不给也不必要，反正心到神知。&rdo;

刘庆生办事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已回店，带来抚署文案委员陈老爷的一张名片，上面有四个字：&ldo;拜领谢谢！&rdo;

于是胡雪岩当夜就通知王有龄，说可以去见抚台谈这件事了。王有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照他的话做决不会错，因而下一天衣冠整肃地到了抚台衙门。手本递了进去，刘二回出来说：&ldo;上头交代，上半天客多，准定请王大爷下半天三点钟来。&rdo;

凡是上宪专约时刻会商，皆是格外看重的表示，意思是要抽出一段时间，可以从容细谈。王有龄听得这话，便打道回府，到了下午再来。

黄宗汉在巡抚衙门后花园的&ldo;船厅&rdo;接见，一到叫先换了便衣，接着便邀王有龄一起吃点心，千层糕、燕皮汤、地力糕，甜咸俱备，冷热皆有，都是他们八闽的家乡口味。

一面吃，一面谈，先谈时局，说向荣的江南大营，每月耗饷甚巨，公文急如星火，催索不已，是件很伤脑筋的事。

&ldo;这也不该浙江一省出。&rdo;王有龄表示意见，&ldo;需索无底，难以为继，大人似乎可以跟向帅商量，是不是通盘筹划，由江苏、江西、浙江三省，每月确定额数，到期报解？这样子，大家筹措起来也比较容易。&rdo;

&ldo;你这个主意不错，我可以试一试。&rdo;黄宗汉又说，&ldo;你湖州这方面，关系甚重，通省的饷源，主要的就靠你那里。我看，海运局你真有点兼顾不到了！&rdo;

王有龄心里有些嘀咕，听这意思，抚台夹袋中似乎有人，倘或此时就提了出来，一个上司，一个下属，直来直往，中间没有缓冲的余地，嵇鹤龄岂不是就落空了？

这还在其次，如果换一个人来，立刻就得办移交，海运局的亏空，除非能找一笔钱来补上，否则就会原形毕露，那怎么得了？

一想到此，额上便见了汗。黄宗汉不知就里，随即说道：&ldo;十月小阳春，天气太热。你请升冠吧！&rdo;

升冠就是脱帽，是不礼貌的，王有龄拿块手巾擦擦汗说：&ldo;不要紧，不要紧！&rdo;

这是小事，黄宗汉也不再多说，又谈公事：&ldo;那个姓嵇的，我看倒有点才气。&rdo;

听得这一句，王有龄顿觉心头一宽，耳目清凉，赶紧答道：&ldo;大人目光如炬，凡是真才，都逃不过大人的耳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