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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第1页）

&ldo;寿堂是七处，做寿是不是也做七天？&rdo;

&ldo;不错。大先生说，宫里的规矩&lso;前三后四&rso;，要七天。&rdo;张安明轻声答说：&ldo;不过，这话对外面不便明说，只说老太太生日要&lso;打七&rso;，所以开贺也是七天。&rdo;

&ldo;打七&rdo;便是设一坛水陆道场，是佛门中最隆重的法事，称为&ldo;水陆斋仪&rdo;，亦名&ldo;水陆道场&rdo;，俗称&ldo;打水陆&rdo;。斋仪又有繁简之分，讽经礼忏七七四十九日称为&ldo;打水陆&rdo;，为了祝禧延寿，通常只需七日，叫做&ldo;打七&rdo;。

&ldo;有七处寿堂，又分七天受贺，大可分门别类，拿贺客错开来，接待容易，而且酒席也不至于糟蹋。&rdo;

&ldo;这个主意好。我们来分他一分。&rdo;于是细细商量，决定第一天请官场，三品以上文武大员，五品以下文武职宫，占了四个寿堂，此外是现奉差委的佐杂官，与文武候补人员各一，留下一处专供临时由外地赶到的官员祝寿之用。

第二天请商场，丝、茶、盐、典、钱、药、绸各行各业的伙友，分开七处。第三天是各衙门的司事，以及吏户礼兵刑工六科的书办。第四天是出家人的日子，第五天、第六天请亲戚朋友，一天&ldo;官客&rdo;，一天&ldo;堂客&rdo;。第七天是寿辰正日，自然是自己人热闹热闹。

这样安排好了去，请示胡雪岩。他不甚满意，&ldo;自己人热闹热闹，用不着七处寿堂，而且光是自己人，也热闹不起来。&rdo;他说，&ldo;我看还要斟酌。

而且我的洋朋友很多，他们来了，到哪里去拜寿？&ldo;

&ldo;这样好了，专留一天给洋人。&rdo;乌先生说：&ldo;一到三、四月里，来逛西湖的很多，大先生索性请个客，这一天的洋人，不论识与不识，只要来拜寿的，一律请吃寿酒。&rdo;

&ldo;洋人捏不来筷子。&rdo;胡雪岩说：&ldo;要请就要请吃大菜。&rdo;

&ldo;这要请古先生来商量了。&rdo;

请了古应春来筹划。由于洋人语言不尽相同，饮食习惯，亦有差异。好在有七处寿堂，决定英、法、德、美、日、俄、比七国，各占一处。

&ldo;应春，&rdo;胡雪岩说：&ldo;这七处接待，归你总其成。大菜司务，归你到上海去请。&rdo;

&ldo;好。&rdo;古应春说：&ldo;要把日子定下来，我到上海，请字林西报的朋友登条新闻，到时候洋人自然会来。&rdo;

&ldo;妙极！&rdo;张安明笑道：&ldo;外婆生日，洋人拜寿，只怕从古以来的老太太，只有外婆有这份福气。&rdo;

果然，胡老太太听了也很高兴。胡家的至亲好友，更拿这件事当作新闻去传说，而且都兴致勃勃地要等看见洋人拜寿。

这年杭州的春天，格外热闹，天气暖和，香客船自然就到得多，这还在其次，主要的是胡老太太做生日，传说如何如何豪华阔气，招引了好些人来

看热闹。何况光算外地来拜寿的人，起码也增加了好几千人。

到得开贺的第一天，城里四处、城外三处，张灯结彩，&ldo;清音堂名&rdo;细吹细打的寿堂周围，车马喧阗，加上看热闹的闲人、卖熟食的小贩，挤得寸步难行。只有灵隐是例外，因为三大宪要来拜寿，仁钱两县的差役以外，&ldo;抚标&rdo;亦派出穿了簇新号褂子的兵丁，自九里松开始，沿路布哨弹压，留下了极宽的一条路，直通灵隐山门。

从山门到寿堂，寿联寿幢，沿路挂满，寿堂上除了胡雪岩领着子侄，等在那里，预备答谢以外，另外请了四位绅士&ldo;知宾&rdo;，一位是告假回籍养亲的内阁学士陈怡恭，专陪浙江巡抚刘秉璋，一位是做过山西臬司，告老回乡的汤仲思，另外两位都是候补道，三品服饰，华丽非凡，是张安明受命派了裁缝，量身现做奉赠的。

近午时分，刘秉璋鸣锣喝道，到了灵隐，藩臬两司，早就到了，在寿堂前面迎接。轿子一停，陈怡恭抢上前去，抱拳说道：&ldo;承宪台光临，主人家心感万分。请，请！&rdo;

肃客上堂，行完了礼，刘秉璋抬头先看他送的一堂寿序，挂在西孽最前端，与大学士宝鋆送的一副寿联，遥遥相对，这是很尊重的表示，他微微点头，表示满意。

这时率领子侄在一旁答礼的胡雪岩，从红毡条上站起身来，含笑称谢：&ldo;多谢老公祖劳步，真不敢当。&rdo;

这&ldo;老公祖&rdo;的称呼，也是乌先生想出来的。因为胡雪岩是布政使衔的道员，老母又有正一品的封典，自觉地位并不下于巡抚，要叫一声&ldo;大人&rdo;，于心不甘，如用平辈的称谓，刘秉璋字仲良，叫他&ldo;仲翁&rdo;，又嫌太亢。这个小小的难题跟乌先生谈起，他建议索性用&ldo;老公祖&rdo;的称呼。地方官是所谓父母官，士绅对县官称&ldo;老父母&rdo;，藩臬两司及巡抚则称&ldo;老公祖&rdo;，这样以部民自居，一方面是尊重巡抚，一方面不亢不卑反而留了身分。

刘秉璋自然称他&ldo;雪翁&rdo;，说了些恭维胡老太太好福气的话，由陈怡恭请到寿堂东面的客座中待茶，十六个簇新的高脚金果盘，映得刘秉璋的脸都黄了。

稍坐一坐，请去入席。寿筵设在方丈之西的青猊轩。这座敞轩高三丈六尺，一共六间，南面临时搭出极讲究的戏台，台前约两丈许，并徘设下三席，巡抚居中，东西藩臬，大方桌前面系着平金绣花桌围，贵客面对戏台上坐，陈怡恭与胡雪岩左右相陪。后面另有四席，为有差使的候补道而设。偌大厅堂，只得七桌，连陪客都不超过三十个人，但捧着衣包的随从跟班，在后面却都站满了。

等安席既罢，戏台上正在唱着的&ldo;鸿鸾禧&rdo;暂时停了下来，小锣打上一个红袍乌纱、玉带围腰、口衔面具的&ldo;吏部天官&rdo;，一步三摆地，走到台前&ldo;跳加官&rdo;。这是颂祝贵客&ldo;指日高升&rdo;、&ldo;一品当朝&rdo;，照例需由在座官位最高的人放赏，不过只要刘秉璋交代一声就行了，主人家早备着大量刚出炉的制钱，盛在竹筐中，听得一个&ldo;赏&rdo;字，便有四名健仆，抬着竹筐，疾步上前，合力举起来向台上一泼，只听&ldo;哗啦啦&rdo;满台钱响，声势惊人。

接下来便是戏班子的掌班，戴一顶红缨帽，走到筵前，一膝屈地，高举着戏折子说道：&ldo;请大人点戏。&rdo;

&ldo;点戏&rdo;颇有学问。因为戏名吉祥，戏实不祥，这种名实不副的戏文很多，不会点会闹笑话，或者戏中情节，恰恰犯了主人家或者哪一贵宾的忌讳，

点到这样的戏，无异公然揭人隐私，因而成不解之仇者，亦时有所闻。刘秉璋对此道外行，决定藏拙，好在另有内行在，当下吩咐：&ldo;请德大人点。&rdo;

他指的是坐在东面的藩司德馨，他是旗人，出身纨袴，最好戏曲，当下略略客气了两句，便当仁不让地点了四出不犯忌讳而又热闹的好戏，第一出是《战宛城》，饰邹氏的朱韵秋，外号&ldo;羊毛笔&rdo;，是德馨最赏识的花旦，演到&ldo;思春&rdo;那一段，真如用&ldo;羊毛笔&rdo;写赵孟頫字，柔媚宛转，令人意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