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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第1页）

&ldo;是军机处的一道上谕。&rdo;古应春说：&ldo;让你说中了。&rdo;

&ldo;我变成乌鸦嘴了。&rdo;她问她丈夫说：&ldo;上谕不是啥七个字一句的唱本，我句子都读不断，总还有不认识的字，你念给我听！&rdo;

于是古应春缓慢地念道：&ldo;现在阜康商号闭歇，亏欠公项及多处存款，为数甚巨。该号商江西候补道胡光墉，着先行革职；即着左宗棠饬提该员，严行追究，勒令将亏欠多处公私等，赶紧逐一清理。倘敢延不完缴，即行从重治罪。并闻胡光墉有典当二十余处，分设各省，茧丝若干包值银数百万两，存置浙省。着该督咨行该省督抚一一查明办理，将此谕令知之。&rdo;念完问道：&ldo;听明白没有？&rdo;

&ldo;这还听不明白？&rdo;七姑奶奶抬眼说道：&ldo;小爷叔，恭喜、恭喜！比我

原来所想的好得多。&ldo;

胡雪岩一愣，古应春亦觉突兀，脱口问道：&ldo;喜从何来？&rdo;

&ldo;朝廷里把小爷叔的案子交给左大人来办，还不是一喜？&rdo;七姑奶奶说：&ldo;这是有人在帮小爷叔的忙。&rdo;

这一说，胡雪岩首先领悟，&ldo;真是旁观者清。&rdo;他说：&ldo;如说有人帮忙，一定是文中堂，他同恭王是亲戚。&rdo;

&ldo;嗯、嗯。&rdo;古应春问他妻子：&ldo;你说比你原来所想的好得多，你原来怎么想的？&rdo;

&ldo;事情过去了，不必再说。&rdo;

&ldo;不！&rdo;胡雪岩的声音很坚决，&ldo;到了这步田地了，而且还要同你彻底商量，有话不必忌讳。&rdo;

&ldo;我原来以为革职之外，还要查抄。现在只左大人&lso;严行追究&rso;，而且不是勒令完清，是勒令&lso;清理&rso;，后面又说要左大人去公事给各省督抚，查明办理。照这样子看浙江刘抚台要听左大人的指挥，要他查才查，不要他查就不查。这个出入关系很大。&rdo;

经七姑奶奶一说破，胡雪岩领悟到，其中大有关系。因为目前负清理全责的浙江巡抚刘秉璋，他虽出身淮军，但本人也是翰林，所以不愿依附李鸿章。话虽如此，由于与淮军的关系根深，不免间接会受李鸿章的影响。胡雪岩既为李鸿章认作左宗棠的羽翼，必须加以翦除，那么期望刘秉璋能加以额外的援手，便等于缘木求鱼了。如今朝廷将阜康所欠公私各款交左宗棠逐一清理，左宗棠便可直接指挥德馨办理，这一来对胡雪岩自然非常有利。

&ldo;七姐，你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如今该怎办，请你这位女诸葛发号施令。&rdo;

&ldo;小爷叔不要这么说。我出几个主意，大家商量，第一，应该打个电报给德藩台，让他心里有数；刘抚台管不到那么多了。&rdo;

&ldo;不错，这个电报马上要打。&rdo;

&ldo;左大人那里当然要赶紧联络。&rdo;七姑奶奶问：&ldo;小爷叔，你是自己去一趟呢？还是让应春去面真一切？&rdo;

&ldo;我看我去好了。&rdo;古应春自告奋勇，&ldo;小爷叔没有顶戴不方便。&rdo;

这话在胡雪岩是正中下怀。奉旨革职的人，当然只能穿便衣，这对左宗棠来说，倒是无所谓的事，但江宁是全国候补道最多的地方，为人戏称&ldo;群盗如毛&rdo;，一到华灯初上，城南贡院与秦淮河房一带，碰来碰去的称号都是&ldo;某观察&rdo;，人家当然还是照旧相呼，但胡雪岩不知是默受，还是要声明，已是一介平民。这里尴尬的情势，能避免自然求不得。

因此，他即时说道：&ldo;对！应春请你辛苦一趟。见了左大人，你是第三者的地位，比较好说话。&rdo;

&ldo;是！我明天一早就走。还有啥话要交代？&rdo;

&ldo;你特别要为德晓峰致意，他很想走左大人的路子。左大人能在封疆大吏中，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rdo;

古应春也知道，德馨对升巡抚一事，非常热中，如果能找机会为他进言，并取得左宗棠的承诺，保他更上层楼，那一来德馨自然就会更加出力来帮胡雪岩的忙。

&ldo;不过，德藩台的复电，今天不到，明天一定会到，洋人那面，接不上头，似乎不大好。&rdo;古应春说：&ldo;丝能脱手，到底是顶要紧的一件大事。&rdo;

&ldo;现在情形不同了，归左大人清理，这批丝能不能卖，就要听他的了。&rdo;

胡雪岩紧接着说：&ldo;此所以你到江宁去最好，可以当面跟左大人谈。&rdo;

&ldo;如果备藩台复电来了，说可以卖呢？&rdo;

&ldo;那也要听左大人的。&rdo;

&ldo;事情不是这样办的。&rdo;七姑奶奶忍不住开口，&ldo;如今是洋人这面重要，价钱谈不拢不必谈，谈拢了又不能卖，要请示左大人，时间上耽误了，洋人或许会变卦。&rdo;

&ldo;七姐的话不错。&rdo;胡雪岩马上作了决定，&ldo;丝是一定要脱手的，现在不过价钱上有上落，日子也要宽几天。应春，你明天先把买主去稳住，你同他说，交易一定做得成，请他等几天。现在洋人也晓得了，一牵涉到官场，做事情一定要有耐心，几天的工夫不肯等，根本就没有诚意，这种户头，放弃了也没有什么可惜。&rdo;

&ldo;好！我明天一早去，去了回来就动身。&rdo;古应春忽然发觉：&ldo;咦，老宓怎么还不来？&rdo;

原来古应春去看沈兰生时，照胡雪岩的嘱咐，顺道先转到集贤里，阜康虽已闭歇，宓本常与少数伙计，还留守在那里。宓本常听说胡雪岩来了，即时表示，马上就会到古家来&ldo;同大先生碰头&rdo;。这句话到此刻，将近三个钟头了，何以踪影不见？

&ldo;丑媳妇总要见公婆面，他会来的，小爷叔吃消夜等他。&rdo;七姑奶奶说：&ldo;消夜不晓得预备好了没有？&rdo;

&ldo;早就预备好了。&rdo;瑞香在外面起坐间中，高声回答，接着进了卧室，将坐在轮椅上的七姑奶奶推了出去。

消夜仍旧很讲究，而且多是胡雪岩爱吃的食物，时值严寒，自然有火锅，是用&ldo;糟钵头&rdo;的卤汁，加上鱼圆、海参、冬笋，以及名为&ldo;胶菜&rdo;的山东大白菜同煮。这使得胡雪岩想起了老同和。&ldo;

&ldo;应春，&rdo;他问，&ldo;你看见阿彩了？&rdo;

&ldo;看见了。&rdo;

&ldo;哪个阿彩？&rdo;七姑奶奶问：&ldo;好象是女人的名字。&rdo;

胡雪岩与古应春相视而笑。由于胡雪岩现在的心境，倒反而因为京里来的消息而踏实了，所以古应春觉得谈谈这段意外的韵事，亦自不妨，当即开玩笑地说：&ldo;小爷叔如果当时再跟阿彩再一面，说不定现在是老同和的老板。&rdo;

以这句笑谈作为引子，古应春由昨夜在老同和进餐，谈到这天上午与阿彩的对话，其问胡雪岩又不时作了补充，这段亘时二十余年的故事，近乎传奇。七姑奶奶与瑞香都听得津津有味。胡雪岩借此也了解了许多他以前不知道、甚至想象不到的情节，尤其是阿彩如此一往情深，大出他的意料，因而极力追忆阿彩当年的模样，但只有一个淡淡的、几乎不成形的影子，唯一记得清楚的是，纤瘦与一双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