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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孔雀没有说话，她一页一页地翻着首饰谱录，过了一会，蕙娘问她，&ldo;你看中甘糙，多久了？你爹娘这一阵子，可没少磨缠我。&rdo;

&ldo;也有几个月了。&rdo;孔雀半点都没有平时的急躁，她轻声细语，从容而坦诚，&ldo;他虽然嘴笨，可心好，办事也不掉链子。几次见面，都有……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再想想，他那个出身，怎么也不少一口饭吃的。虽说这几年不大好，可再过几年，放出去做事了，也吃不了多大的亏。&rdo;

甘糙要不是自己实在太寡言少语，的确是能更进一步，可蕙娘却不是吃惊这个，&ldo;都几个月了……那你还想当通房？&rdo;

&ldo;是家里人的意思。&rdo;孔雀在蕙娘跟前，从来都是这么实诚。&ldo;我娘说，跟着您吃不了亏的，在少爷院子里，又能帮您，又能享受些富贵，她们也更有体面，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再说，少爷也‐‐&rdo;

她看了蕙娘一眼，微微一笑，反过来逗蕙娘，&ldo;我要是夸少爷生得好、人品好，您又该不高兴了。&rdo;

&ldo;他哪有那么好。&rdo;蕙娘果然嗤之以鼻，&ldo;一家子四兄弟，长得都差不多，难道就他一个人生得最好看？&rdo;

她难得地软了下来，学着文娘，猫一样蜷在榻上，沉默有顷，又问孔雀，&ldo;那……权仲白同甘糙，你更喜欢哪个呀？&rdo;

孔雀轻轻地给蕙娘捏肩膀，过了一会才说。&ldo;这喜欢也分的，少爷虽然好，可那是云端上的人，看一看、喜欢喜欢，那也就算了……我哪配得上少爷呢？可甘糙就不一样了……&rdo;

没个确切的答案，似乎喜欢谁更深一些，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比较出来的。换作孔雀在蕙娘这个身份，那么喜欢喜欢就算的，也只能变作甘糙了。蕙娘忽然想到焦勋，她的手不禁落到小腹上，轻轻地抚了抚肚子，一时有感而发。&ldo;这个情字，实在碍事，要没有它，大家各行其是，少了多少纷争！&rdo;

孔雀没有接话，她给蕙娘看，&ldo;这对和田玉镯，您嫌沉，到手了也没戴过几次。北边富贵人家少，拿这一对出去，更能镇住场子。&rdo;

蕙娘翻阅了几页图谱，嗯了一声，&ldo;也不算丢人了……先找出来搁着吧，等雨娘回去以后，再让人送到府里去。&rdo;

&ldo;今儿您同二姑娘出去，是遇见了四少爷？&rdo;孔雀瞅准她的空当，冷不丁就是一问。这一问，倒真是把蕙娘给问得猝不及防，她甚至都来不及掩藏自己的惊愕，本能地便瞪大了眼，好半天才道。&ldo;怎么，这几个月，你‐‐眼力见长呀？&rdo;

&ldo;这不是我眼力见长。&rdo;孔雀轻声说。&ldo;其实，您怕是早也有所感觉了吧。就是新婚那天晚上，揭盖头的时候，我就觉得四少爷神色有些不对，就像是一朵向日葵，走到哪里，脸都冲着您这边。当时觉得，怕是没见过您这样的姿色，也就没放在心上，可几次陪您出门，在院子里遇见四少爷，我这么冷眼瞧着，四少爷对您，是有些不对……&rdo;

蕙娘咬着唇，半天都没有说话‐‐这毕竟是极不体面的一回事，一旦传扬出去，就是做嫂子的一点错也没有，声誉大跌，那也都是免不了的。孔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站起身来，掩了册子就要退下。

&ldo;今天是遇着他了。&rdo;蕙娘低声说，孔雀回眸望去时，却为窗外she进的阳光所扰，竟看不清她的神态。&ldo;送了一朵花，夸了一句话，话说得不大妥当。可也就是一句话而已，二姑娘也好，你石英姐姐也罢，都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他载着二姑娘游湖，在湖上吹箫呢……《梅花三弄》，吹的是全曲。&rdo;

&ldo;这……&rdo;孔雀也有些不明所以，她再三寻思，也就挑出了一个毛病。&ldo;《梅花三弄》，不是琴曲吗？。&rdo;

&ldo;《梅花三弄》也算是名曲了，从琴到笛、箫，独奏、合奏的谱子不少，&rdo;蕙娘说，&ldo;箫曲单吹，没有吹全曲的，那太费力了……只有琴箫合奏，吹的才是全谱。&rdo;

没有一点乐器上的造诣，怕是真品不出这一举动中隐含的信息，孔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去琢磨曲名，&ldo;梅花三弄……您爱梅花，是出了名的……这四少爷，未免也太大胆了吧！&rdo;

这可不是又大胆、又缜密，想法出奇，可却直切主子的心思：以主子的观察入微，是肯定能品出个中韵味的，可余下如所有下人，并二姑娘‐‐像是并不精于乐器‐‐就算人就杵在两人身边呢，却是半点都没能察觉。这又要比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手段更高出几分了，孔雀一时，也是心cháo起伏，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她不禁压低了声音，&ldo;这么说，他要来冲粹园，也是为了您喽……&rdo;

&ldo;这就不知道了。&rdo;主子的语气，听不出喜怒。&ldo;都说是为了雨娘，也的确提了许多次。可就算来了冲粹园，又有什么用……我身子沉重，不能时常出门，就在一处，见面的机会也决不会太多的。&rdo;

就算见面的机会，本可以无穷多，可主子既然这么说了，无穷多也要变得无穷少。孔雀这才知道后怕：还好还好，十三姑娘也不是一般女儿家，被人随意撩拨几下，就乱了心弦。这要是闹出不才之事，岂不是后患无穷，一辈子都得担惊受怕？

&ldo;只是……&rdo;蕙娘的语气里，不免也蒙上了少许疑惑。&ldo;连你这心思简单明了的丫头，都晓得相机行事、量力而为。他那么一个看得剔透分明的聪明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该是他的东西，怎么都不会是他的，吹这一曲《梅花三弄》，难道，他还盼着我来和他？&rdo;

孔雀这个人，对外人面子上还绷得住，可在蕙娘跟前，一向是快人快语。&ldo;方解难道就不是聪明人了？这聪明人也有被冲昏头脑的时候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