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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毛泽东为什么把时间推到这个时候，出于什么用意，已无从得知。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这段时间里，他对这篇文章进行了一些修改。

毛泽东的发言，虽然锋芒是指向博古和李德的军事错误，但并不是像开批斗会那样，言辞激烈而内容平淡，而是像老师面对无知的学生一般，从理论与实践、胜利与失败、历史与现实、国情与军情的分析中，把自己的看法与观点、思想与主张传授给博古、李德，当然也传授给与会的其他人。因而他的发言很系统，从如何研究战争讲起，讲到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战争，讲到中国革命战争的特点，讲到中国内战形式是&ldo;围剿&rdo;与反&ldo;围剿&rdo;，最后讲到了红军的战略防御问题。

毛泽东不曾踏进过军事院校的大门，但现在却大谈军事问题，在李德面前可谓是班门弄斧了，然而李德也不得不服。

毛泽东说：

战略退却，是劣势军队处在优势军队进攻面前，因为顾到不能迅速地击破其进攻，为了保存军力，待机破敌，而采取的一个有计划的战略步骤。可是，军事冒险主义者则坚决反对此种步骤，他们的主张是所谓&ldo;御敌于国门之外&rdo;。

谁人不知，两个拳师放对，聪明的拳师往往退让一步，而蠢人则气势汹汹，劈头就使出全副本领，结果却往往被退让者打倒。

《水浒传》上的洪教头，在柴进家中要打林冲，连唤几个&ldo;来&rdo;&ldo;来&rdo;&ldo;来&rdo;，结果是退让的林冲看出洪教头的破绽，一脚踢翻洪教头。

毛泽东言此道理，博古不知道，李德更不知道。他们就连自己犯了什么军事错误都不知道。因此，毛泽东依然继续他那一针见血地发言：

反&ldo;游击主义&rdo;的空气，统治了整整三个年头。其第一阶段是军事冒险主义，第二阶段转到军事保守主义，最后，第三阶段，变成了逃跑主义。

此时，毛泽东并没有忘记王明、博古、李德过去对他的攻击。现在他反戈一击，说道：

起劲地反对&ldo;游击主义&rdo;的同志们说：诱敌深入是不对的，放弃了许多地方。过去虽然打过胜仗，然而现在不是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吗？并且不放弃土地又能打胜敌人不是更好些吗？在敌区或在我区敌区交界地方去打胜敌人不是更好吗？过去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正规性，只是游击队使用的办法。现在我们的国家成立了，我们的红军已正规化了。我们和蒋介石作战是国家和国家作战，大军和大军作战。历史不应重复，&ldo;游击主义&rdo;的东西是应该完全抛弃的了。新的原则是&ldo;完全马克思主义&rdo;的，过去的东西是游击队在山里产生的，而山里是没有马克思主义的。新原则和这相反：&ldo;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勇猛果敢，乘胜直追&rdo;，&ldo;全线出击&rdo;，&ldo;夺取中心城市&rdo;，&ldo;两个拳头打人&rdo;。敌人进攻时，对付的办法是&ldo;御敌于国门之外&rdo;，&ldo;先发制人&rdo;，&ldo;不打烂坛坛罐罐&rdo;，&ldo;不丧失寸土&rdo;，&ldo;六路分兵&rdo;；&ldo;是革命道路和殖民地道路的决战&rdo;；是短促突击，是堡垒战，是消耗战，是&ldo;持久战&rdo;；是大后方主义，是绝对的集中指挥；最后，则是大搬家。并且谁不承认这些，就给以惩办，加之以机会主义的头衔，如此等等。

无疑地，这全部的理论和实际都是错了的。这是主观主义。这是环境顺利时小资产阶级的革命狂热和革命急性病的表现；环境困难时，则依照情况的变化以次变为拚命主义、保守主义和逃跑主义。这是鲁莽家和门外汉的理论和实际，是丝毫也没有马克思主义气味的东西，是反马克思主义的东西。

博古听着毛泽东的发言，仍然是闷着头在那里记笔记，他没有勇气抬起头。而李德则是边听伍修权的翻译，边不断地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垂头丧气，神情十分沮丧。

毛泽东没有注意博古和李德的表情，他也没有必要根据他们的表情来决定自己的发言策略，因而他越讲越幽默而辛辣，直到讲到最后一个问题，有一段话却引起了会场爆发揶揄的笑声：

&ldo;拼消耗&rdo;的主张，对于中国工农红军来说是不适宜的。&ldo;比宝&rdo;不是龙王向龙王比，而是乞丐向龙王比，未免滑稽。

毛泽东自己也禁不住笑了，唯有博古和李德没有笑。

毛泽东在发言中，不仅对博古、李德的错误军事路线进行了尖锐的批评，更重要的是他对中国革命战争战略问题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因为他知道，批评一个人如果没有承担起启蒙的任务，那是太不公平的。中国人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只顾得批判，忘却了自己承担的启蒙任务，而启蒙者本身则需要有新的认识，新的思想，新的观念。一句话，就是要有足以启蒙别人的东西，假如没有这种能启蒙别人的东西，那你就没有批评别人的资格。如果真是牢记着启蒙别人的使命，那就没有随意的批评了。

生死攸关的较量（7）

毛泽东没有忘记自己承担的启蒙任务，并且追求着给与会者以更多更深的启发。因而他的发言，犹如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冲击着每一位与会者，陷入思想混沌的人被冲醒了；关闭思维大门的人被冲开了；极端固守的人被冲垮了；思想清醒的人被冲到了一个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