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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这话,萧朗终究还是大步往外走去。巨阙和湛卢对视了一眼,当即一个留下一个追上。不多时,十余人就从门口又疾驰了出去。一路到了新街口大门时,正巧里头十几个家丁簇拥着两辆马车出来。前头一辆青幔云头车恰恰好好在萧朗的马前停了下来。
&ldo;萧世子?&rdo;
萧朗见那马车窗帘打开了一条fèng,恰是露出了一张亦笑亦嗔的俏脸来,打量了一眼就别过了头,只是在马上微微欠了欠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这时候,那窗帘突然落下了,里头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呵斥,不多时,前面车门就被人打了开来,跳下车的却是一个妈妈。
那妈妈对萧朗深深屈膝行了个礼,这才笑道:&ldo;萧世子可是来探望杨太夫人和杨夫人的?我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之前才在里头被留了饭,出来时杨太夫人说是要歇午觉的,这时候恐怕时辰不太合适,未必能抽空见您。&rdo;
此话一出,萧朗方才仔仔细细端详了那妈妈一番,又往门里头一看,心中不由犯起了踌躇。江氏待他如母,他就怕这位已经吃了无数苦的长辈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有什么不妥,而陈澜之前虽说在大事上布置那么周全,可终究是女人,对这等噩耗真能当成是流言?他想了又想,握住缰绳的手越收越紧。就在他打算下马之际,里头终于出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ldo;萧世子。&rdo;出了门来的恰是云姑姑,她含笑施礼之后,这才开口说道,&ldo;刚送走客人,我家太夫人回屋子歇午觉,所以听说您来了,夫人说也没什么大事,就不见您了。这几天外头乱七八糟的消息沸沸扬扬,您也别劳心劳力,为了那些流言来回奔走伤了身体就不值得了。这都要夏天了,天气越发燥热,您在奴儿干城这种苦寒之地呆久了,未免不习惯,还是多多休养,别理会那些。您越是拿这些乱七八糟的留言当一回事,越是有人算计到您头上来。&rdo;
此话一出,萧朗先是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可琢磨片刻,就品出了几分不同的滋味,于是抱了抱拳就说道:&ldo;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请姑姑转致太夫人和夫人,多多保重身体。&rdo;
云姑姑自是含笑应了,见门口南京守备府那一行人也还堵在路中央没走,她不禁眉头一挑,却二话没说转了回去。进了门内,她转头再一瞧,发现萧朗等人已是策马扬长而去,而那两辆马车竟是隔了好一会儿方才磨磨蹭蹭起了步,她心中一合计,暗笑一声就急急忙忙往里头走。待到屋子里见了陈澜,她把外头情形大致说了说,就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ldo;夫人可看出来了,许家那两位小姐仿佛有些不合,而且对萧世子热切得很。&rdo;
陈澜擦完脸后把毛巾放回了铜盆里,又似笑非笑地说道,&ldo;我原本就想,那位许二小姐一进来就直接向娘套近乎,那殷勤的模样简直就像是我还有个未有婚约,却又人品十分出色的小叔子似的。而许大小姐则是在我面前暗示妹子心眼多,又有意无意提起萧世子,我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就真的是太愚钝了。&rdo;
云姑姑见红螺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屋子,旁边也没有其他丫头,也就紧挨着陈澜弯下了腰:&ldo;说起来,萧世子身份尊贵,偏生又没婚约,盯上的人自然多。许家二小姐大约是觉得咱们老太太说上一句话,事情就有七八分把握,这倒是比那些径直打萧世子主意的人高明些。至于那位许大小姐,人倒是生得好,可就是太高傲了,大约不乐意妹妹比自己嫁得好。&rdo;
&ldo;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称得上才女的,虽说定亲的是咱们阳宁侯府,可二哥又不是世子,更何况三叔的势头已经不如从前了,她心里自然不会甘心情愿。要是什么都及不上她的妹妹比她还嫁得如意,她恐怕就更不好受了。&rdo;
说到这里,陈澜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作纠缠,当即指了指那一旁方桌上摆着的玫瑰露等物事,因笑道:&ldo;不说她们俩了,许大人在这些东西里头夹了一张字条,明明白白地说,他决计不相信这等流言,已经支使了精锐兵士去查谣言的源头,一旦拿到了,一定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rdo;
&ldo;啊,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多亏了夫人之前神机妙算。&rdo;
&ldo;云姑姑你又来取笑我?要不是那天在街头你慧眼如炬处变不惊,只怕许家对我还存着疙瘩呢。&rdo;见云姑姑连连谦逊,陈澜不禁抓住了云姑姑的手,随即真心实意地说,&ldo;我不是和你说客气话,要不是有你和柳姑姑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早就撑不住了。&rdo;
&ldo;夫人……&rdo;云姑姑只觉得眼角一涩,随即赶紧眯了眯眼睛遮掩那种冲动,这才睁开了眼睛笑道,&ldo;夫人快不要这么说,能跟着您,也是我们俩的福分。时候不早了,您也歇个午觉,待会睡醒了也有精神。&rdo;
张罗着让陈澜上了床,又放下了那绘着翠竹花纹的青纱帐子,眼见里头的人侧对着自己仿佛渐渐睡了过去,云姑姑方才转身小心翼翼出了屋子。在放下那一道门帘的同时,她仍是不由自主地转头往帐子里张望了一眼。
只希望夫人是真的没把流言放在心上就好!
第402章蓄势
只不过是数日之间,街头的流言就从先头的三言两语逐渐向绘声绘色转变。先只是说前些时候海上风浪翻了好些船,有人在海上救了一位船工,那人竟说自己的船上有两位贵人。但紧跟着,那两位贵人的虚指就在私底下传出了名字来,却是皇四子荆王和杨进周。再没两天,更有人在茶楼酒肆上悄悄传言,说是荆王这一次出海不是为了什么奉旨行事,而是老毛病又犯了,这是去满足自己的龙阳之好的。
于是乎,当三两自认为消息灵通人士在路上碰见的时候,往往互相交换一两个隐秘的眼神,仿佛在昭显着自家的能耐。更有甚者,在某些见不得光的去处悄悄散布着更加龌龊不堪的流言,不外乎是某家当家和荆王同船多日,早已如何如何,而某家夫人不甘寂寞,亦是勾搭上了某位地位尊贵的世子。而这些隐秘的消息终究只是在某些层面流传,而在更上层的地方却是悄无声息,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这一日,已经好一阵子没出过门的陈澜正在东屋里翻着自己从扬州府带来的那一摞书。莫名惊诧早已经是过去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心中的犹豫挣扎。两个前辈的成功犹如烟花绚烂,现如今那些精神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是争权夺利。她并没有改变一个时代的雄心,但却希望在自己和家人能够平安喜乐的同时,把这些本该留下的东西真正留下去。
&ldo;夫人?&rdo;
听到耳畔的唤声,陈澜这才随手合上了书,见是神色有些不自在的云姑姑,她就笑道:&ldo;要还是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就不必说了,我不想没事找不自在。&rdo;
&ldo;不是,是曲公公来了。&rdo;云姑姑见陈澜突然愣了一愣,就连忙解释道,&ldo;奴婢把人引到了小花厅,曲公公没多说什么,只说是来见夫人的,所以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来意如何。&rdo;
&ldo;那好,你对娘回禀一声,我这就去。&rdo;
小花厅中,看着面无表情的曲永,陈澜不禁想起了大多数时候总是笑吟吟乐呵呵的夏太监,不禁把两人做了个对比,心想皇帝在内廷的用人之道还真是多管齐下。只不过面上她却始终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甫一落座却摈弃了一贯的客套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道:&ldo;不知曲公公今次前来,所为何事?&rdo;
&ldo;是为了荆王殿下和杨大人。&rdo;曲永亦是目光直视陈澜,见其面色纹丝不动,这才淡淡地说道,&ldo;外头物议不断,海宁县主却能安之若素,不愧是皇上和长公主择选之人。只不过,县主可知道,如今正值科举岁考的时间,而南京城的学宫便是本次金陵府的岁考之地。本来,这是为了择选新一期的秀才,也就是廪生,但闻听有人私下串联,意欲用罢考来向上陈情。&rdo;
别人会有进一步举动,这本就在陈澜预料之中。尽管这是罢考那样严重的勾当,但此时此刻,她仍旧是安然而坐,只是微微挑了挑眉:&ldo;哦,敢问曲公公,他们要陈情什么?&rdo;
&ldo;还江南安宁。&rdo;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之后,曲永见陈澜陷入了沉思之中,也就没有再详加解释,心里想起了昨天找到他下处的那个金陵书院教习。对方呈上了艾夫人的信就匆匆走了,而他尽管没见过人,可取出信来只是糙糙一瞥,就瞧出了这位金陵书院掌舵者的性格。
说得好听是刚厉果断,说得难听就是独断专行,尚未弄清楚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便想当然认为他是宋一鸣的附庸,竟然拿着他和宋一鸣那些过往交易支使起了他来,让他把南京国子监的事情尽量拖着,局势很快就会有大变化,甚至还让他出面稳住陈澜,最好能让这位继续保持沉默,等到一切局面大定,到时候就不怕再有什么变数了。只可惜,江南这地方早就到了该天翻地覆的时候,这自作聪明的女人却仍以为一切仍是老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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