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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2页）

司马轶拢了拢睡袍，一面打呵欠一面挥手道：&ot;传他进来吧。&ot;

李武宁垂着双手请了安，声音中飘忽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惶恐低声道：&ot;皇上，摄政王接到密报，上官连棠以及兄弟三人约见兵部重臣在府内密谋，以图发动政变逼宫，林总管随同大批禁军奉旨前往捉拿，刚刚回宫。上官敖气急攻心，在路上已经归西了，其余一干人等均被关押在天牢，等候发落。&ot;

&ot;密谋……&ot;司马轶眯着惺忪睡眼，反复将这两字念了好几遍，最终合上双目，仰起头说，&ot;朕困了，明日再议。&ot;

李武宁连忙应着，暂且退了出来。廊外雨珠飞溅，树叶灌糙似乎都被泡透了，愈发沉重。一道霹雳投下来，整个宫殿都在晃荡一般。李武宁捂着耳朵窜回了寝室，自言自语道：&ot;可不要再变天了……&ot;

次日天晴，屋檐依稀还有水滴下来，花糙树叶上水珠儿细密晶莹，滋润极了。

第84节：第七章匪我思存（12）

辰时，司马轶穿戴好朝服冕冠，刚刚迈出寝殿，便收到林总管通知今日不早朝，摄政王在御书房有要事处理。司马轶摇摇头，苦笑道：&ot;可真是无能为力。&ot;他并未多想，径自往天牢去了。

因此案被牵涉的官员不止上官一族，天牢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粗略一算不下三百人。天牢里充斥着腐腥的味道，阴暗又cháo湿，司马轶明黄的身影出现在此，令无数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起先有一人磕头喊了句&ot;皇上恕罪&ot;，司马轶只顿了顿，面色如常地继续朝里走。后来人们胆子大了起来，纷纷磕头求饶，哭喊声此起彼伏。

最终，他在尽头的一间牢门前止步。侍卫将锁打开，司马轶命李武宁在外看守，自行进去了。

暗无天日的封闭囚室，墙角上挂着一盏灯。上官鸣夜盘膝危坐，见来人是皇上，不慌不忙下跪叩头。司马轶却也跪下去，双手扶着他道：&ot;大人身为太后的父亲，地位极尊贵，不必行此大礼。&ot;

上官鸣夜又是一叩头，铿锵道：&ot;皇上，罪臣自知逆谋乃十恶不赦之大罪，恐怕今生无法再尽父职，只求皇上能保全太后，罪臣即便磕死，也死不足惜。&ot;

司马轶手下紧了紧，隐忍道：&ot;大人，若你明白我对小环的心意，便不会如此相求。&ot;

上官鸣夜愕然，&ot;皇上？&ot;

&ot;放心，朕不惜一切，也要保住你们父女。&ot;司马轶将上官鸣夜扶起来，接着说，&ot;我已多方求证，大人并未参与当夜的密谈，对密谋毫不知情。况且多年来行为端正，政绩突出，戒骄戒躁，克己为人。功过相抵，罪不至死，极有可能被判发配边疆。&ot;

上官鸣夜笑了笑，无奈道：&ot;虽然天各一方，至少还能彼此牵挂。&ot;他深吸口气，望着眼前眉目平和的年轻人，若褪去那袭皇袍，他的气质与高高在上的帝王相差甚远，反而像个晚辈，谦虚而敦厚，或许仅仅是为了那一声小环吧。上官鸣夜忽而动了心思，从背后掏出一支玉箫，交到司马轶手里，哑声嘱托道：&ot;不管我下场如何，将这支玉箫交给小环，她是个懂事、坚强的女子……父亲亏欠她的，只有来生再还。待我走了再给她吧，我们都害怕面对生离死别，害怕那种悲痛欲绝……&ot;

司马轶郑重其事地接下玉箫，对着上官鸣夜深深一拜，&ot;大人暂且委屈两年，朕亲政之后，定会想方设法令你们父女团圆。&ot;

上官鸣夜微微笑了，再委屈又如何，只要还活着，便有希望。

出生不久的小鸽子摇摇摆摆地在糙地上走着，裹了一身细软的绒毛，像只毛球。它或许是走累了，逮着一角拖曳在糙地里的雪白裙袍蹭了蹭，眯眼蹲着休息。上官嫃披了一件素白底子的八卦仙衣半躺在藤椅上，捧着竹篮子，手时不时拈些谷粒撒出去，周围便有鸽子扑腾着抢食。

百无聊赖，她便数着日子，査元赫似乎有一个月没来了，该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才一个月呢，她却觉得有一年那么长。

院门外一大片林子中，一个人影沿着崎岖小路渐渐走近，上官嫃不禁起身眺望。刚想唤元珊来沏茶，另一方传来十万火急的马蹄声，枣红大马向着她直直蹿过来，惊得她一时怔住了。査元赫高声吆喝，在离她一丈的地方用力勒住马，一跃而下冲到她面前大喊：&ot;出事了！你家出事了！&ot;

上官嫃诧异地瞪着双眼，视线越过査元赫的肩看向缓步而来的司马轶。査元赫亦察觉到了，猛地回头，目光极愤恨地盯着司马轶，&ot;皇上，既然来得这样迟，倒不如不来的好！&ot;

司马轶握紧了拳，淡淡地说：&ot;受人之托，忠人之事。&ot;

上官嫃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端详了好几遍，问：&ot;什么事？&ot;闻言赶来的元珊默默站在一旁，狐疑地看着他们几个。

査元赫话到嘴边，却突然难以开口，紧张地扶住了上官嫃的双肩，磕磕巴巴地说：&ot;你……你听了之后别激动、也别怪我，我被关了一个月，都快疯了……&ot;

&ot;还是我来说吧。&ot;司马轶毅然打断他，平静地望着上官嫃说，&ot;你祖父归西了，上官一族因密谋政变被抄家，你三位伯伯及他们膝下所出男儿均已被斩首，你父亲发配边疆，此时大概已经过了扁州。&ot;

上官嫃怔了半晌，喃喃道：&ot;不可能，爹不会这样丢下我。&ot;

司马轶接着说：&ot;他说，他没法面对生离死别，还是叫你晚些知道的好，至少可免却悲痛欲绝。&ot;

上官嫃几近崩溃，眼泪如那夜里的雨倾盆而下、源源不息。她双膝无力渐渐瘫倒在地，流着泪柔柔地说：&ot;我不信，他不会如此狠心。&ot;

査元赫不顾一切将她紧紧搂住，连连安慰：&ot;我带你去找他，我带你去！&ot;

看着她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司马轶幽黑的瞳仁忽而急剧收缩，他似乎永远只是个旁观者，始终无法融入她的心里去。无奈地笑一笑，他从腰间摘下了自己的令牌，交给对面同样在旁观的元珊，便转身离去。越走得远，步子越凌乱，隐没入了丛林的深处，他才回头去看，终是缭乱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无力地靠在一棵树上，从袖里抽出原本想交给她的玉箫。方才一直想着，若她流泪，他会给她吹曲子，直到她睡着了为止。若她不住地流泪，他会不住地吹，吹到地老天荒那才叫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