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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哥哥，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呢。

插pter13

陈嫣

遗憾的是，还是要出门的。爸爸除了见律师和警察，必须要回去公司，面对所有人强压在眼睛后面的那些好奇和兴奋;小叔也必须要回到学校里，装作若无其事地应付学生们小心翼翼营造出来的若无其事;姐姐最幸运，因为咖啡店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人，而她的服务生们则早已同心协力地表示过对发生的事情的惋惜‐‐她们只是把这当成了一件祸事而没有看成是罪行‐‐当然了，姐姐的铁腕或许在此刻起了些作用，大家都知趣地不去讲任何她不爱听的话;妈妈最彻底，她跟单位请了长假，索性关在家里连卧室都很少出。

我也要把自己粗暴地推到门外去了。下定决心去学校的前一晚，我居然在厨房里跟陈嫣聊了很久‐‐灾难让我们突然接近了，并且诞生了一种温暖的情感。妈妈对整件事情一直都是拒绝跟否定，姐姐又太过坚强和毫无问题，我突然觉得，此时的陈嫣跟我有些地方是很像的。&ldo;明天我去学校，&rdo;我就是如此生硬地讲出来开场白，&ldo;不能不去了。&rdo;陈嫣笑笑：&ldo;是啊，不能不去了。咬咬牙就好。&rdo;共同的脆弱让我们相互扶持了起来，她让我见过了她的眼泪，我也不会羞于让她看见我的胆怯。&ldo;可是我不想去。&rdo;我把几个洗好的杯子在餐桌上一字排开，让把手统一对着我‐‐我总是在焦灼的时候做些类似此刻的无意义的事情。

&ldo;都一样的。&rdo;陈嫣此刻的默契简直让我感动了，&ldo;我也不想去上班。不过我后来发现，我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不跟任何人讲话，自然也没人来跟我讲话了。只要你先做出不想理他们的姿态，他们会配合的。&rdo;&ldo;可是，&rdo;我叹了口气，&ldo;让我做出不理人的样子，好难呢。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不跟人说话……&rdo;陈嫣此刻的笑容居然有了些愉悦：&ldo;也对。你一直都是大家眼里的小甜心。不像我，我从中学的时候起，就是不说话也不被人注意的那种孤僻小孩。&rdo;&ldo;糟糕了，&rdo;我咬着嘴唇，&ldo;早知道有今天。我也该早点学着装酷才对。&rdo;

&ldo;南音?&rdo;她突然心事重重地把脸转过去，看着煤气灶，&ldo;问你件事好么?我就随便问问，你也随便听听。&rdo;我不做声，继续挪动着那排杯子，还嫌它们排出的直线不够直，害怕自己的视觉是有偏差的，恨不能让它们个个都对齐一条根本不存在的准线才好。&ldo;西决，是真的喜欢昭昭那孩子吗?你，懂我的意思。&rdo;我用力地说：&ldo;不，没有，才不是那些人想的那样。&rdo;‐‐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其实平日里的陈嫣本身就是&ldo;那些人&rdo;的一分子。这可真是令人恼火，温暖的幻象这么容易就被戳破了么?

她神色明显地放轻松了：&ldo;那么，苏远智的父母那边，对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态度啊?&rdo;

我看着她，心突然软了一下，也只有她会在此时想到这件事情吧。我轻轻地笑了笑：&ldo;你别问了吧，我也不怎么想知道。&rdo;

她心领神会：&ldo;好。&rdo;

北北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是一长串没有意义‐或者我们不懂意义的音节，但是她没在哭，像是在急迫地表达着什么。陈嫣自然是立刻冲了出去，我也跟着去看热闹了。北北和郑成功两个小朋友面对面坐在地板上，可乐无辜地躺在他们中间，当郑成功把可乐拖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北北抿着小嘴，面无表情地拖回来;然后郑成功再抓住可乐的耳朵，慢慢地让可乐滑行到自己的膝盖上面;北北总归比较聪明，她抓住可乐把它抱在怀里了，很紧很紧地抱着;郑成功神色丝毫不为所动，他抓住可乐的一条腿，不紧不慢地，也不用力，但是就是不肯松手。北北也不松手，一开始还在发出一些声音表示不满，可是看到郑成功一直沉默，于是便也跟着安静起来了‐这场战斗真是文明，并且讲究礼数，成年人应该好好学习。

船不会沉的，我们谁也不会允许它沉下去。看着他们俩，这就是我此刻最想说的话。

虽然船长已经跳到海里去了。你们俩即使已经长大了，也别问为什么，可以吗?

我在学校里看到了冷杉学长。这可真的让我尴尬了一下。我本来想躲到楼梯拐角的墙后面，但是来不及了，我的视线不小心还是和他的对上了，因此只能一面注视着他朝我的方向走过来，带着那种&ldo;就是要和你说话&rdo;的表情;一面在心里绝望地想他为什么还会在这儿，难道是没拿到奖学金么‐那姐姐跟他分开也太亏了吧……

&ldo;南音。&rdo;他终于开口叫我了。

&ldo;你怎么还没去美国?&rdo;我觉得我现在可以不跟任何人寒暄了。

&ldo;下个星期动身，周一去北京，周三一大早的飞机。&rdo;他还是老样子，跟人讲话的时候要附加很多的细节。

&ldo;去哪个学校?&rdo;我想好了，当他回答了我之后，我还要再跟着问那是在哪个州，算是东岸还是西岸还是南部，之后一也许会间问飞机要飞多久或者时差究竟多少个小时，总之，我是打定主意要让话题停留在他身上了。

&ldo;你们都还好么?&rdo;‐‐算他狠，姐姐曾经说过的，别指望他会沿着一般人的逻辑聊天。

&ldo;我们……&rdo;我看着他俊朗的眼睛，突然间觉得不如坦率一点，&ldo;你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就算好，怎么就算不好呢?&rdo;

他果然也笑了起来，尽管笑得一点都不自然：&ldo;说得也是。我看报纸上说，那个医生还活着，其实这样我就放心了，他活着，你哥哥就也能活着‐‐&rdo;看来大家关注的地方还真是不一样的，&ldo;等有了什么新的消息，你写邮件给我。&rdo;

&ldo;好。&rdo;

&ldo;不能敷衍我，我是认真的。&rdo;他端详着我，&ldo;给我写信，南音，告诉我大家的情况。不管我去多久，多少年，一开始每个月给我一封信，哪怕以后你保证不了这个频率，至少每年新年的时候，告诉我大家怎么样了。&rdo;

&ldo;我保证。&rdo;我轻轻地说。

&ldo;雪碧和可乐那两个家伙还好吗?&rdo;他问。

我沉默了几秒钟，为的是&ldo;雪碧和可乐&rdo;。我终于对他笑了，我说：&ldo;雪碧除了功课不好之外，一切都好;可乐那家伙的鼻子又被拽掉了一次，不过是被我妹妹北北拽掉的。&rdo;

&ldo;她还好吗?&rdo;‐我一直在等，你终于说出来了。

&ldo;她很好。&rdo;当他听完我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怀着乡愁。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都想着冷杉学长。因为我需要一遍遍地回忆我们对话的场景，来告诉自己，我能面对他，就也能面对医院里那些眼睛。‐我当然知道这是不一样的，是本质的区别，可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爸爸已经去过那间医院道歉了，这一次是为了看看那个icu里的陈医生，还有‐陈医生外地的父母已经赶来了，爸爸必须得跟他们商量赔偿的事情‐我是说，在对话能够进行的情况下。其实本来是爸爸和小叔要一起去的，可是就在前一晚，小叔说他今年带的高一新生第二天正好有摸底考，他得监考。陈嫣问：&ldo;不能跟别的老师换一下吗?你告诉他们你要去做什么，他们不会没人跟你换的。&rdo;小叔说：&ldo;那好，我打个电话给……&rdo;爸爸就在此时抬起了头：&ldo;不用了，别换，你去监考。&rdo;满屋子寂静里，爸爸笑了笑，&ldo;真不用，又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一个人就行了。你明天监考完了，记得再给人家律师打电话。这几天你盯着这个律师，负责这一件事情就好。&rdo;然后我听见了妈妈关上卧室门的声音‐那个关门的声音一听就是妈妈，不是外婆，因为很简短，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妈妈这几天，基本上连饭都是在房间里吃的。自从大妈来过的第二天起，她会按时做好全家人的饭‐但是放在厨房里，然后把她自己的那份拿到房间去，他端着碗筷和一只盘子的样子，就好像她在房间里养了一只生病受伤的小动物。我们到家以后，就自己开饭，大家都一起默契地接受了这个‐‐她做的菜肴其实都比平时的分量多，包括了小叔一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