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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皇后道:&ldo;谢母后赐药。眼下还有一事请母后参详。青阳已然五岁,依例该选侍读女官。母后素来钟爱青阳,不知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么?&rdo;

太后一怔:&ldo;本宫许久不曾留意朝中之事,哪里知道谁家的小姐好?&rdo;

皇后又问周贵妃:&ldo;贵妃呢?&rdo;

周贵妃忙道:&ldo;但凭皇后做主。&rdo;

皇后道:&ldo;那便请朱女史主持殿选之事。明日本宫便晓谕诸部大臣,各衙官吏,凡家中有女儿年满十二且有意选入宫中的,便写个履历上来,附带习作,令朱大人挑选。依照旧例,选四到八人,在陂泽殿面试。&rdo;我忙站起身应了。

皇帝笑道:&ldo;从前儿臣只说,选几个女官进宫来,权当陪伴皇子公主们玩耍了,即便无用,也没什么。谁知于女巡与朱女史将两个皇子教导得甚是得体,两位公主也堪称淑女。果然朕的江山贤人辈出,不论男女,俱有分属。&rdo;

周贵妃忙凑趣道:&ldo;陛下说得这样好,不能不赏。&rdo;

皇帝笑道:&ldo;那就请皇后代朕赏了吧。&rdo;

皇后笑道:&ldo;赏功罚过,乃治国之首要。女史朱氏,女巡于氏、苏氏、封氏,夙夜兢兢,侍书有功,赏时新春锦两匹,十二花神金锞一副,以作褒奖。&rdo;我连忙跪下谢恩。

从后殿出来,只见邢茜仪正站在廊下倚柱赏雨。玉色绸衫似雨后新碧,缥缈动人。她远远地颔首致意。我亦淡淡一笑。

出了济慈宫,红芯一面撑起纸伞一面沉不住气道:&ldo;这邢姑娘也太无礼。见了姑娘竟然不肯过来行礼!&rdo;

芳馨俯身为我穿上木屐:&ldo;邢姑娘是周贵妃的弟子,自然骄傲些。当年殿试时,还曾用剑指着姑娘呢。&rdo;说着嗤的一笑,&ldo;好在比剑时败在启姑娘手下,着实给咱们姑娘出了一口恶气。&rdo;

我奇道:&ldo;当年邢姑娘和启姑娘比剑,明明是平局,姑姑为何说是邢姑娘败了?&rdo;

芳馨道:&ldo;剑术上谁胜谁负,奴婢看不懂。可是奴婢听说,邢姑娘折断了蝉翼剑,甚是气急败坏,启姑娘折断了白虹剑,却浑不在意。只论这心胸与气度,邢姑娘又怎能与启姑娘相提并论?别说平局,便是启姑娘败了,在奴婢看来,也是胜了。&rdo;

我失笑。其实蝉翼剑折断后,邢茜仪淡漠如常,并没有&ldo;气急败坏&rdo;。想是宫人们都不喜欢她,故此添油加醋、以讹传讹,以至于我身边的人都津津乐道于邢茜仪的失利。&ldo;姑姑的解读,甚是有趣。&rdo;

回到长宁宫,绿萼迎了上来,一面替我脱去木屐,一面笑道:&ldo;姑娘快来看看,今年新进的两个服侍殿下的小宫女都在后面,各个都好看!&rdo;

我转头向芳馨道:&ldo;旧年说好的,待殿下满了八岁便新进八个小丫头来服侍。这两年国库攒下的钱全拿去打仗了,殿下封了王也不过只添了两个丫头,着实是省俭了。这两天去守坤宫请安,瞧着周贵妃的衣裳还是三年前我进宫时穿过的。&rdo;

芳馨笑道:&ldo;圣上要打仗,后宫上至太后下至宫婢,没有不俭省的。皇后和贵妃倒比旁人俭省得更多。听说皇太子和两位公主也只添了两个丫头而已。&rdo;

我在榻上坐定,看小西带了宫女进来摆上早膳:&ldo;皇后新赏的春缎,一会儿送给慎嫔娘娘裁衣裳吧。&rdo;

用过早膳,我便歪在榻上养神。恍惚见太后与启春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舞剑,白衣胜雪,剑光如电。启春身姿曼妙,步法精微。偶一回头,但见艳光四she,十分美丽之中隐含三分锐气,三分豪气。

我正要开口唤她,忽然帕子被剑风裹胁,忽地飘了出去,落在周贵妃的脚下。周贵妃一袭雪白的交领纱衣,长裙曳地,银色的宫绦倚在裙褶之间,纹丝未动。我正自纳闷,忽悚然一惊,顿时醒了过来。

芳馨侍立在旁,见状忙扶我起来,递过茶笑道:&ldo;姑娘是做梦了么?&rdo;

我漱了口,方平静下来:&ldo;姑姑怎知我做梦了?&rdo;

芳馨道:&ldo;姑娘睡着了还皱眉头,合着眼皮还四处乱瞧,因此奴婢想大约是睡不安稳。&rdo;

我叹道:&ldo;我梦见太后和周贵妃了。从前我只知道,周贵妃剑术通神,今天才算见了。今晨在济慈宫,剑风凌厉,众人避之不及,唯有周贵妃,连衣带也不曾动一下。&rdo;

芳馨奇道:&ldo;这是什么缘故?&rdo;

我思忖片刻,道:&ldo;姑姑知道刘邦最要紧的谋臣张良么?张良师从谷城黄石公,功成之后,高祖欲废太子,张良谏之不得,便托病不视人间之事,辟谷修仙,终以寿终。纵有富贵权势在上,亦半分不能勉强。周贵妃内力卓绝,心力所发,由内及外,临飙风而不动,当真不是凡人。如此武功,与天地同修,当居于江湖之间,岂是小小的皇宫内苑可以拘束?怨不得这样淡然无争,却不是我等饰文钓誉之人可比。&rdo;

芳馨惊叹道:&ldo;周贵妃果然有这样厉害么?&rdo;

我微微一笑:&ldo;姑姑且放眼看吧。&rdo;

芳馨叹道:&ldo;周贵妃的厉害,奴婢确实看不大出来。奴婢只是觉得,皇后也很厉害,前些年倒没觉得。&rdo;

忽然起了风,窗户格格轻响。雨滴从窗fèng中飘了进来,洇湿了衣袖上的梨花绣纹。冷雨敲窗,雪白的窗纱湿了一片。窗外的几树松柏如泼墨般印在窗上,雨丝横飞,抛出寸寸银光。芳馨连忙起身关牢窗户。

绿萼端了一碗红枣茶进来,我拿起小银匙轻轻晃着:&ldo;皇后不厉害,也不能理政。想当年只因在御书房伴驾错了时辰,便被罚在宫门之外跪了好几日,连圣上也不能偏帮。如今做了皇后,却能不计旧恶,善待慎嫔,着实有涵养。且皇后心思坦荡,不然哪里肯再用桂旗和桂枝打理守坤宫?狠辣决绝,雷霆手段,固是厉害,譬如吕后。可最厉害的人还是得像皇后和周贵妃一般……嗯,就像韩信、韩安国那样,善待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80]。若像李广一样,终究是路窄。&rdo;

芳馨沉吟道:&ldo;皇后竟不怕桂旗等人害她?&rdo;

我微一冷笑:&ldo;若皇后真的被害,第一个被怀疑的自然是桂旗和桂枝。想来她们还不敢。慎嫔自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断绝儿子的前程。&rdo;

芳馨道:&ldo;如此看来,慎嫔着实不是她二人的对手。&rdo;

我叹道:&ldo;慎嫔做皇后时,空有个凌厉的架子,实则是个直心肠。当今皇后是帝师之孙,周贵妃是开国亲王之后,又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如何是慎嫔可比?听说这两年慎嫔的父亲和哥哥都去世了,剩下一屋子女人,怨不得连皇帝封官都不要,连殿下都觉出她们的愚蠢来。&rdo;

芳馨道:&ldo;可那是外放……&rdo;

我微微冷笑:&ldo;外放又如何?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好歹是一方父母官,大有可为。若陛下真的无意让他为官,大可将他留在太学中做个经学博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是不让他补缺。如此倒是留在京中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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