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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第1页）

柔桑看也不看她，缓缓道：&ldo;她二人是自刎、服毒还是自缢？&rdo;

那宫女不答，只伏在柔桑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柔桑顿时神色大变。那宫女又低低说了两句，柔桑这才勉强平复。我只管饮茶，旁的一概视而不见。

柔桑眼皮一沉，再抬眸依然是柔缓的笑意。她一抬指，那宫女忙道：&ldo;启禀皇太后，高氏和邢氏在掖庭狱自刎了。&rdo;

自刎。不想这二人竟如此刚烈。我忙应道：&ldo;高氏和邢氏都善使剑，自刎而死，也算留了体面。皇太后仁慈。&rdo;

柔桑坐起身，扶着腰肢道：&ldo;逆犯既已伏诛，玉机姐姐也该放心了。坐了两个时辰的朝，身子乏了，玉机姐姐且往别处坐坐，午时再来用膳。我还有好些难题要请教玉机姐姐呢。&rdo;

从守坤宫出来，已近午初。一出宫门，便觉周身暖暖的，风中飘着别样的甜。银杏笑道：&ldo;这会儿姑娘要去何处？&rdo;

长甲叮叮地敲着手炉，脸上慢慢溢出笑意。&ldo;太后说让我往别处坐坐，那我便去瞧一瞧皇太妃好了。&rdo;说罢转身从西一街向北走。

银杏笑道：&ldo;姑娘上一次来，还说不便去瞧皇太妃。&rdo;

我摇头道：&ldo;皇太后既然准我&lso;往别处坐坐&rso;，便不会生气。况且日后我在宫里住着，若不准我去向皇帝的生母请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rdo;

银杏见周遭无人，低声道：&ldo;奴婢瞧皇太后听了掖庭属传出的消息，脸色可不大好看。&rdo;

我笑道：&ldo;宫闱秘事，咱们还是不要打听的好。&rdo;

进了章华宫，只见许多辱母宫女立在正殿之前，殿中还传来婴孩的哭声和芸儿温柔的哄劝声，不多时，芸儿低低唱起儿歌：&ldo;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手自消灭。&rdo;[70]唱了两遍，又道，&ldo;好皇儿，你要像你的父祖一般，建功立业，做一个乖乖的好皇帝。&rdo;

哭声立时止歇，辱母凑趣笑道：&ldo;哥儿自然是乖乖的好皇帝。&rdo;

一时宫女通报进去，只听芸儿笑道：&ldo;皇儿已经睡着了，你们且去歇息一会儿。&rdo;众人谢了恩，依次退了出来。我入殿时，芸儿怀中抱着高朏，身边只有两三个心腹服侍。她高高在上，坐得笔直。通身洁白，唯有鬓边垂下两绺乌发，闲适之余，更显萧疏冷峻。她的口鼻覆着绢纱，目光亦寒亦暖，教人捉摸不定。

行过礼，芸儿微笑道：&ldo;玉机姐姐来得正好，恰巧今日皇儿也在。玉机姐姐还从未抱过皇儿呢。&rdo;说罢招手令我上前。

高朏出生已近四月，我却从未仔细看过他的模样。只见高朏的口鼻酷似高曜，眉眼却有母亲的柔和。他在母亲怀中酣睡，眼角犹带泪痕。我伸指碰一碰他娇嫩的面颊，不觉满眼模糊。芸儿轻轻将孩子放在我的怀中，小小的婴孩，双臂却有不可承受之重。我几乎立刻将高朏还给了芸儿，才能忍住不落泪。芸儿察觉我神情有异，命人将高朏抱了下去。

芸儿细细打量我的面色，关切道：&ldo;玉机姐姐的伤全好了么？&rdo;

我忙道：&ldo;微臣已然痊愈。谢太妃关怀。&rdo;想是高曜突然崩逝，芸儿太过伤心，比高朏满月宴时瘦了许多，薄薄一袭短袄挂在窄而薄的双肩上，空荡荡的像笼着一层薄雾。我微微叹息：&ldo;太妃似是清瘦不少，气色也不甚好，还请太妃保重凤体。&rdo;

芸儿的笑意藏在绢纱之后，似有若无，似浅还深：&ldo;玉机姐姐知道的，我是等得心焦。&rdo;

自薛景珍来新平郡侯府报信至今日，已有整整五十日，也难怪她心焦了。&ldo;太妃在等什么？&rdo;

芸儿道：&ldo;我在等玉机姐姐来看我，带来一些与别不同的消息。&rdo;

我忙现出一丝愧色：&ldo;微臣无用，伤病连绵，整整一个月不能出门。&rdo;

芸儿的眼中泛起深深的失望，勉强的笑意慢慢化作绝望的泪水：&ldo;姐姐当时被华阳所伤，没有消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rdo;

我不忍面对，只得低了头叹道：&ldo;两个元凶已于今日伏诛，请太后安心。&rdo;

芸儿哼了一声，无不嘲讽道：&ldo;苍天有眼。&rdo;

忽见薛景珍在门外向里探了探头，芸儿连忙拭去泪水，命他进来。薛景珍照样在芸儿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恭恭敬敬退在一旁。芸儿先是怔了怔，眸中慢慢绽出难以言说的幽微笑意。我照例视而不见。

好一会儿，芸儿才向我笑道：&ldo;看来今日是我给姐姐带来一个与别不同的消息了。&rdo;

我不解道：&ldo;请太后指教。&rdo;

芸儿笑道：&ldo;才刚小薛在掖庭属打听到，华阳长公主本来拘禁在掖庭狱，只待今日赐死。然而她不知何时、不知何故竟消失不见了。更奇的是，连内宫中的祁阳也不见了。今日在掖庭狱自刎的，是贵太妃和一个不知名的宫人，并不是华阳。姐姐说，此事是不是很奇？&rdo;

我讶异而惊惶：&ldo;竟有此事！&rdo;

芸儿对华阳和祁阳的逃脱饶有兴致，甚至还有几分振奋和欣喜：&ldo;华阳长公主和昱贵太妃都精通剑术，她二人之中有任何一人潜逃，都不必意外。我只是奇怪，论武功，昱贵太妃远高于华阳，为何她却不逃呢？&rdo;

多年的循规蹈矩，早已磨灭了邢茜仪的高傲性子。&ldo;其进锐者，其退速&rdo;[71]，当年那位一丝一毫一点一滴也不肯迁就的少女，便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倒是华阳，始终不肯屈服。

芸儿见我出神，以为我害怕华阳逃脱后寻我报仇，眼中现出担忧与怜悯之意：&ldo;皇太后虽然于此事秘而不宣，但未必不会派人寻她。我若是华阳，便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rdo;

我心不在焉地叹道：&ldo;太妃所言甚是。&rdo;

在守坤宫用午膳时，柔桑几番犹豫，终究没有告诉我华阳和祁阳失踪的事。柔桑忧心忡忡，一顿饭吃得短暂而无味。从守坤宫出来，银杏问道：&ldo;姑娘要去看婉太妃么？&rdo;

我转身北望：&ldo;去出云阁，看龚大人。&rdo;

银杏笑道：&ldo;姑娘怎么忽然要去瞧龚大人？祁阳长公主不见了，龚大人是她的侍读，这会儿想必已经在掖庭属了。&rdo;

我怀着一丝侥幸道：&ldo;或许龚大人并没有去掖庭属呢？&rdo;银杏垂眸一笑，并不答话。我们都知道，以信王的心性，龚佩佩绝无可能逃脱掖庭属的盘问。我冷冷道：&ldo;华阳当真有主张，自己逃走了不算，还带走了妹妹。服侍祁阳长公主的宫人和侍读女官，必是要遭罪了。金枝玉叶固然贵重，难道旁人的性命却都是糙芥么？！&rdo;

银杏忙左右一望，制止我道：&ldo;姑娘慎言！&rdo;见四面无人，这才又道，&ldo;如此说来，出云阁也没有什么好景象，姑娘去了，只是徒然心伤。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rdo;

龚佩佩甚是无辜，思之不禁恻然：&ldo;当年我在掖庭狱遇见你和秋兰的时候，曾给你一个手炉取暖，还记得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