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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第1页）

我拿起桌上的团扇掩住她不断发问的嘴，正色道：&ldo;弑君是诛族的大罪，若不是信王力证是顺阳揭发了朱云，借此与朱云划清界限，即便姐姐是太妃，我是郡侯，要保住咱们一家的性命，也是难上加难。&rdo;

玉枢垂眸想了一想，这才道：&ldo;你这样说，我懂了。只是顺阳既然做伪证，施大人便这样相信了？&rdo;

施哲当然知道，所谓的证物是刘钜临时放入朱云书房的樟木箱里的，然而他须得装作毫不知情，自然就不能反驳高旸与高曈兄妹的伪证。&ldo;施大人只管取证，至于证据从哪里来，他无从理会。&rdo;

玉枢甚是痛心，嘤的一声又哭了起来：&ldo;既是这样，究竟是谁在害云弟？&rdo;

我一哂：&ldo;&lso;害&rso;？我也不知道是谁&lso;害&rso;了他。&rdo;我把&ldo;害&rdo;字咬得极重，毫不掩饰嘲讽之意。

玉枢扬眸，目中寒光更盛：&ldo;我瞧你……似是不在意云弟。&rdo;

我又一哂：&ldo;在意？他明知我半生所系，唯先帝一人。他不但弑君，为了不让我有机会查明此事，默认信王妃将我重伤，害我险些命丧信王府。他既已不在意君恩臣节，不在意父母妻儿，更不在意我这个二姐，我又何必在意？&rdo;

玉枢并不知道我受伤的真正因由，听罢不禁瞠目结舌：&ldo;我竟不知道‐‐&rdo;

我叹道：&ldo;我已在朱云的墓上哭过。要再多的眼泪，也没有了。&rdo;

玉枢呆了半晌，道：&ldo;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只是你这副样子千万别让母亲看见，否则她老人家该恨你了。&rdo;

我不觉好笑。母亲若要恨我，又何止这一件？&ldo;母亲向来以为我铁石心肠‐‐&rdo;

忽听玉枢问道：&ldo;不会是你吧？&rdo;我一怔，顿时明白过来。不待我回答，玉枢又道，&ldo;能翻昱贵太妃与华阳的铁案，整个大昭也没几个人。究竟……是不是你？&rdo;好奇与惧怕在玉枢的眸中此起彼伏，一张俏脸霎时间没了血色。

这五年来，我名声太盛，以至于连玉枢也开始疑心了。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我摇头道：&ldo;不是我。&rdo;

玉枢立时松了一口气，双颊恢复了血色：&ldo;是我不该疑你，你便是再铁石心肠，也不会害亲弟弟才是。&rdo;见我神色冷淡，又道，&ldo;云弟也太不成器，怎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难道真的是因为曹氏么？&rdo;

柔桑宠幸朱云，当是在高曜驾崩以后。否则良辰要么因我是朱云的二姐不敢来见我，要么会告诉我柔桑与朱云通jian之事。然而她并没有提到此事。而熙平长公主更不允许女儿在大事未竟之时便如此胡作非为。因欲令高旸废杀柔桑，我方才令李万通混淆胡诌了一番。我淡淡一笑道：&ldo;云弟已死，事实已无从问起。姐姐就当是阴差阳错，鬼使神差好了。多想也是无益。&rdo;

玉枢见我有了笑容，便不敢再提朱云，忙又问道：&ldo;妹妹日后有何打算？&rdo;

我答道：&ldo;今日出了宫，便回青州。&rdo;

玉枢焦急道：&ldo;你才回来便又要走？&rdo;

我叹道：&ldo;母亲去了青州，我自然要跟去青州请罪与服侍。&rdo;

我们都去了青州，玉枢独自在宫里，难免孤独害怕。她忙又问道：&ldo;那几时才能回京？&rdo;

我叹道：&ldo;若母亲还愿意见到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我便在青州不回京了。&rdo;

玉枢一扁嘴，又哭了起来：&ldo;本来我们一家好好的，如今倒要天各一方了。&rdo;

我宽慰道：&ldo;青州与汴城算什么天各一方？本来咱们一家是要废居岭南的，因为顺阳郡主的缘故，改在青州，已是极大的恩典了。姐姐在宫里，好生教导晅儿，过些年待他开府，姐姐便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在京城也好，在青州也好，一家子在一起再也不分开。&rdo;

玉枢破涕为笑，晨光中更显清丽无邪。我忽而心中一动，倘若是玉枢为了令高晅登上帝位而刺杀高曜，我还会不会像对待朱云一般对待玉枢？只这一念之间，顿感芒刺在背。连忙摒除了念头，转眼却见玉枢也在出神。她缓缓道：&ldo;如此看来，信王待妹妹是真的好。不然李万通闹得沸反盈天，信王犯不着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令顺阳郡主做伪证，保全我们一家。&rdo;迟疑片刻，又小心翼翼道，&ldo;信王如今已是大昭最有权势的人了，妹妹难道没有想过……&rdo;

我笑道：&ldo;昌王正在西北虎视眈眈，焉知信王不会败呢？&rdo;

玉枢见我并没有生气，忙又道：&ldo;你是女帝师，只要你肯为信王筹划一二，何愁昌王？&rdo;

我摇头道：&ldo;我并没有这样的大才，信王也并不需要我。&rdo;

玉枢道：&ldo;黄金万两易得，真心一颗难求。妹妹便想一想又如何呢？&rdo;

我垂眸一笑：&ldo;现下，我哪里有心思想这些。&rdo;说罢站起身，&ldo;我该走了。看到姐姐在宫中并未受到牵连，我便放心了。姐姐有什么话要我捎去青州么？&rdo;

玉枢叹道：&ldo;请母亲保重身子，少些伤心吧。如此变故，我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母亲了。&rdo;说罢牵起我的袖子道，&ldo;你真的不等晅儿与真阳回来么？寿阳甚是想念姨母。自你出宫了，总是盼着你回宫来给她讲故事。&rdo;

对于朱云的死，玉枢自是比我伤心得多。然而她最牵挂最担心的是她的三个儿女，一旦听到时局稳定的消息，喜悦与庆幸溢于言表，一时之间竟连母亲也顾不上问候了。在我们三姐弟之中，玉枢本是最依赖母亲的，如今自己做了母亲，一面机敏刚强起来，一面却又显得无情。自然，比起我，她实在算不得无情。

&ldo;不必了。省得看到寿阳哭，心里难过。姐姐在宫中一切小心，日后自有相见之日。&rdo;玉枢拽着我的袖子，露出委屈的神情。我不忍拂去她的手，只得又道，&ldo;我有一句话想嘱咐姐姐，只是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rdo;

玉枢忙道：&ldo;你快说。&rdo;

我正色道：&ldo;上一次姐姐说，什么都听我的，这句话还作数么？&rdo;

&ldo;自然作数。&rdo;于是我在玉枢的耳畔轻声说了几句。玉枢顿时面色大变，不可置信道：&ldo;你是当真的么？你竟要我‐‐&rdo;说着双手一紧，我的右手被她拽得一沉。

我连忙掩住她的双唇，缓缓抽出衣袖。玉枢的神色自惊愕转为疑虑，阳光下甚是分明。她似是不愿我看见她眼中的疑色，于是低了头不说话。我淡然道：&ldo;这只是我的浅见，到那时，姐姐若有更好的办法能两全其美，自是更好。宫中情势虽然好些了，但事以密成，姐姐千万小心。&rdo;

玉枢虽是犹豫，终道：&ldo;你事事想在前面，我都听你的便是。&rdo;

第二十九章生者不愧

大张旗鼓地从朱雀门入宫，无声无息地自修德门出宫。动与静、笑与哭都不过提线木偶生动而教条的表演，配了些荒腔走板的音调。一钻入车厢，便立刻长嘘一口气，仿佛这狭窄气闷的车厢比朱雀门前的御街还要令人心胸舒朗。外面的世界，才是一个巨大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