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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香消玉殒（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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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丽芳将信笺精心叠成一只蝴蝶的形状，小心地放入怀里。她转动着头将一双幽黑的眸子抚过自己房间每一处，然后起身走出房间，走出院子，在关院门前，她最后一次看了一眼月光下自己生活了十九年的那个院子。

月光下的程丽芳像一朵盛开在月华中的白莲，飘飘忽忽地来到村东古桥下，将怀中的信笺取出，郑重地放进了她与古秦的爱情信箱。程丽芳走上古桥，走进村南阡陌间，沿白沙河西岸高坡向白沙河方向走去。

月夜下的白沙河畔，黄土坡上一望无际的黑压压的青纱帐，微风吹来，碧浪涌动，仿佛无边无沿无底无尽的愁。十里柳堤上，柳河的浪尖上挂了一枚苍白的圆月，柳烟弥漫，如怨如诉。那沸沸扬扬的柳河间，一些墨绿色的精灵在窃窃私语，伴随着一些无声的叹息，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哀婉凄绝的故事。

程丽芳漫步柳堤，白衫曼舞，长发飘逸，如一位夏夜和着寂寥生成的白衣天使，飘飘欲仙。又如一位放牧着夜色，放牧着月夜下白沙河的圣洁的仙子。

在与她的爱人相遇相识并相恋的河堤上，在那棵最大的柳树下，程丽芳停住脚步，注视着本应载满幸福一路欢歌的白沙河，注视着这条看着她长大，见证了她的幸福和哀愁、憧憬与绝望的母亲河，程丽芳再次露出了她那哀艳凄美的微笑，笑罢纵身一跃，投入了那一河流动的月光里，投入了那个千古的宿命的漩涡。

程丽芳投河后，尸体并未被冲到下游的h湖，而是不可思议地进入了上游十公里处那个深不可测的黑龙潭，直到三天后才漂浮在碧潭水面上，面孔鲜活，眉目如生。

刘氏得知女儿跳河自杀的消息后，当场瘫软在地，路都走不成了，被娘家兄弟用驴车送回家。

程丽薇也是悲痛欲绝，却尽力克制着自己，她要照顾好自己可怜的母亲。

见3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女儿，再见时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刘氏和程丽薇都无法接受，质问山姆大叔到底对女儿做了什么，逼得她走上绝路。

山姆大叔坚称自己只是要她答应嫁给柴良，两父女只是吵了几句，大女儿就偷偷跑去跳河了。

刘氏和程丽薇都不相信山姆大叔的话，称山姆大叔肯定打过程丽芳，山姆大叔一听就恼了，却不冲着两母女发火，而是咆哮着用头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说自己反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也没什么指望了，还不如死了的好，被程丽薇的二舅和三姨拼命劝住。

刘氏守着女儿的尸体，哭得泪腺中渗出血珠，趁人不备，找出一瓶敌敌畏，仰头就要往嘴里灌，还好她弟弟眼疾手快，一把夺下。后来在弟弟妹妹和街坊邻居的好生劝说下，想到自己还未成年的小女儿程丽薇，才止住随大女儿而去的死意。

程丽芳入土后，刘氏带着程丽薇回到娘家，一住就是两个月。期间，山姆大叔多次前去刘氏娘家闹腾，逼迫娘儿俩回家，由于态度蛮横霸道，几次差点着落刘氏娘家两兄弟和叔伯兄弟们一顿毒打，次次狼狈回到家里。

此后几回，山姆大叔似乎变乖了，到丈母娘家又是点心又是果品，赔礼道歉，表情达意，近乎低声下气，刘氏才在娘家亲人的劝说下，带着女儿程丽薇回到自己家中。

这是后话。

柴良得知程丽芳投河自杀的消息后，“巧合”地被单位派到外地学习去了。去了哪里，学习多久，似乎无人知晓。

程丽芳的丧事办好后，山姆大叔去过“亲家”几次，却都被挡在了大门口，人家称根本就不认识他这么个亲戚，自己的儿子也不认识什么程丽芳，说他是想攀高枝想疯了。

见女儿自杀后，亲家立马将两家亲事抹得光光的，就连他这个亲戚都不认了，山姆大叔感到痛心而愤慨，自己女儿死得太冤了，自己亏大了，亲家两夫妻太不是东西了，他不甘心，扬言要告柴良强奸妇女，逼死人命。

“亲家公”不愧是有知识懂法律的县里大干部，听了山姆大叔的狠话，冷笑连连，他让山姆大叔尽管去告，称到时候还不知道谁会去坐监呢。山姆大叔问他什么意思，“亲家公”道，凡事都要讲证据，要是一个人没有证据诬告别人，那就是犯罪，是要坐牢的。

山姆大叔找不到证据，也不知道什么叫证据，又想到自己在女儿自杀事件中所扮演的极不光彩的角色，也只好打落门牙肚里咽，有苦说不出，只得恨恨离去。

程丽芳自杀身亡后，山姆大叔像是变了个人，猪也不杀了，地里的活也不怎么干了，一天到晚躲在家里，拉着窗帘，借酒浇愁，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又喝，不过几个月，人瘦得脱了形。

经常的，一到夜里，山姆大叔就会提了一瓶烧酒去到自家老坟地，躺在女儿程丽芳坟上，瓶口对嘴灌几口烧酒，嚎几句蹩脚的京剧，然后狼嚎般吼他几嗓子，再灌几口烧酒，再嚎再吼，几乎每次都折腾到天亮。

程丽芳投河后，古秦辞去了小学老师的工，白天一人躲在门窗紧闭、黑布帘遮得严严实实的家中如老僧入定，一天只吃一顿饭。他将院门日夜紧锁，拒绝任何人拜访；夜间又会像个游魂般没入夜幕游荡。但他只去三个地方：白沙河畔、河东的屏风崖和程丽芳的坟地。

古秦将自己最大限度封闭起来，避免跟任何人接触。就算难得外出时，他也会以黑布将头脸遮得仅露两只眼睛。从此一年四季，不管严寒酷暑，他都着一身黑衣，戴一副黑头罩，像一名古代的神秘隐士。起先本村和附近村庄的村民还感怪异而不适应，大家互相打听询问，当成茶余饭后的精神零食谈奇论怪，日子长了大家便见惯不怪了。后亲朋乡邻与他互相间敬而远之，再不相往来。

不知从何时起，古秦家开始常年被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住。古秦将家搬到了人迹罕至的屏风崖常住。他在屏风崖上搭建了茅屋，开垦了两亩荒地，种一些粮食和蔬菜糊口。每当夜阑人静的时辰，屏风崖上总会传来被谱了凄切苍凉曲子吟唱的古诗词的歌声：

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