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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魔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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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孛儿只斤·格林哈格大君这辈子经历过最大的灾难。多年之后他再回想，仍旧为死去的子民感到悲痛。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冷的天，没见过下得这样久而猛的雪。

战争刚刚结束，战死在草原上的英雄们的尸体还没被掩埋，就被冰雪覆盖，有人说要去把尸体挖出来埋葬，就算被冷死也没关系。格林哈格大君没有犹豫就给拒绝了，因为现在有新的仗要打。

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他们不知道敌人在何处，却时刻饱受它的摧残。

刚过去半个月，冻死的人就不计其数。

最先死去的是在战斗中受伤的人。他们刚开始还庆幸自己没有在那场战争中死去，可是凛冬来临后，他们的伤口被冻住，然后腐烂，痛得生不如死。最后只能成天抱怨自己为什么不在战争中死去，至少那样能痛快点，不用受那么多苦。

然后轮到老人和孩子，年幼的孩子还未有抵抗力，而老人的抵抗力几乎已经丧失。没过多久，他们就撑不下去了，有半数人是在晚上睡下后，第二天就没有醒来，被活活冻死在床上。

外面的雪越积越高，房子里能取暖的东西越来越少。草原上没有树木，能像树木一样取暖的东西只有在夏天的时候收集的干马粪。

马粪烧完了，人们就聚集在一起相拥取暖，静静的等待死亡。

食物暂时还不是问题，很多牲口都被冻死，只是要煮熟有点困难。不过只是暂时不成问题，牲口是有限的，如果凛冬久久未过去，牲口也会被吃完，到时候会在饥寒交迫在中死去。

即便北雪都有着高大的城墙保护，可伤亡仍旧惨重。而其他没有城池的部落，更加凄惨。每一天都有人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却无能为力，嚎哭声回响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所有的部族中，唯有浩原部的情况没那么差。

浩原部生活在草原与极北寒地的交界处，早就习惯了严寒。因此当其他部落的军队都寸步难行的时候，唯有骑着高大的白夜悍马的浩原部众还在草原上奔走，寻找还遗留在草原上的牧民。直至冰雪淹没了马腿，他们才回到最近的部落。

在这个时候，草原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雪女能够战胜恶魔。

而此时此刻，王昭君和三名女使正在草原中四处寻找“彤”的踪迹。王昭君一连几天几夜都没停下脚步，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可“彤”仍旧不知所踪。

她每到一个部落的聚集地，就用法术在周围筑起一面高大的环形冰墙，以抵抗寒风的侵扰。每当她为部落筑起堡垒，部落中的人都会跪下来朝拜，感谢雪女对草原的守护。

每过多久，王昭君和女使已经搜索了整个草原，甚至连极北寒地的一些区域也寻找过，用尽了各种手段，结果仍旧一样。

她回到北雪都时，看见达汗宫周围已经搭满了帐篷，人们跪下下面不断乞求雪女保佑。

格林哈格大君看着这幅景象，却不知如何是好。他体内流着烈火的血液，能有抵抗寒气，可是他多愿意把这些血分给自己的子民，与他们一起承担痛苦。

“快撑不下去了……”格林哈格心情沉重的说道，“很多人身体还没问题，但心里已经崩溃了。今天有一位母亲抱着他死去的孩子冲进达汗宫，说要火，用火融化她儿子身上的冰，就能复活了。我们拿不出火，我们想要火，可是已经没有什么能点了。最后她往墙上撞了过去，没有人拦得住，她就那样死了。她本来还可以活下去的，可是他不想活了。”

“有个老人的羊全部冻死，他把这些羊给了城里的人，说储藏起来，天冷，只要洗干净就行了，不会坏。那些天他看不出一丝悲伤，可前天一觉醒来，他却牵着仅剩的一只牧羊犬要出城门。别人不给他出去，他说自己的羊在草原上，雪太大了，羊会受不了，他把它们当做孩子一样。他执意要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他疯了，士兵找到我，可能怎么样呢？我只能让他离开了。他一个人带着那头瑟瑟发抖的牧羊犬走出城门，直到风雪淹没了他，我还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有人要离开北雪都，要去东陆，我也让他们走。他们会死在路上。可我又不能强迫他们留下来。懦弱就像瘟疫，会感染很多人，我不允许懦弱的他们留在这里……”

格林哈格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些话他也只敢跟王昭君说。他现在是草原的领袖，绝对不能在自己的子民面前暴露消极的一面，不然只会让人更绝望。

王昭君在那里听着他讲着，直到他讲完，也没说一句话。

格林哈格讲完后，发觉王昭君的压力不比自己小，可还是少女模样的她，却没有一丝怨言，他不禁为此感到羞愧。

格林哈格离去后，王昭君还站在达汗宫的顶层，眺望着彤天大雪山。第二天格林哈格再上来时，她依旧在那里凝望，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

一站就是三天三夜，这段时间她脑子只在问一个问题。

“它在哪里？”

“它在哪里？”

“它在哪里？”

第三天的早晨她独立离开的达汗宫，步行出北雪都，路上人们认出了她，纷纷下跪乞求庇护。

“法力无边的雪女，请你杀死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