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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荆离喜欢冬天,却不喜欢无雪的冬天,这种湿润的冷一点也不洒脱,没有那呼呼作响的寒风,却依然让人觉得冰冷。
天就这么低低的压在霸昌城上,让人很压抑,这几天过来,吴越使者甚至已经在驿馆打了一架,可楚王还是没有召见,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项靖祺也不见回来,燕国也没传来任何消息,不过之前荆离在春风阁胜出夺魁的诗,却是这几日在霸昌城传开了,很多人没想到这燕国太子竟然还有如此文采,而春风阁的花魁曼彤,也是派人过来通知让荆离去领取奖励,荆离却是置之不理。
他没事可不想主动去招惹那个女人,索性就当不知道了,于是每天除了和南宫妲己练练剑,剩下的就是一个人发呆,喝点酒,喝着喝着偶尔也会想到老月亮,不知道他如今又醉死在什么地方,一想到月那半截断剑,荆离就想着要不自己给他买个新的?然后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他,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好剑,还是用的抢萧如雪的雪梅,荆离这个念头就又打消了,想了想自语道:“月很喜欢那半截断剑,明显是充满故事嘛,我这可不是小气啊。”
穿着一身白色貂裘,脸蛋却是冻得有些发红的香儿,此时面露一丝焦急朝着荆离过来,荆离看着这个几乎是和自己一起长大,小自己几岁的小丫头出声问道:“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香儿则是直接说道:“公子,那小蝶姑娘这两日不再进饭了,我今日过去看她又是一点未动,想来她是一心求死了,我和她说了好久,她都是一言不发,也不理我,公子要不您去看看吧。”
小蝶便是之前在项靖康的接风宴上,被荆离救回来的那个断臂舞姬,荆离听了用力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有人用力求活,有人却是轻易求死啊,可是谁又知这求死可比求活要简单的多,只是也需要一份勇气罢了。”
荆离一边说着已经来到了小蝶的房间,敲了几下门后用力一推,门开了,屋内生着一个小小的火盆,看的出来香儿还是很照顾她的,小小的火苗噼啪作响,想来应该会有一份温度,可荆离一进来,却感觉屋里格外的冷,没有半点生气,桌上的饭菜也如香儿所说的一口没动。
再看屋内女子,也不再如荆离之前见到的那样,一身彩衣,美貌光彩照人,此时的她蜷缩在小床的角落,一身素衣,面如白纸,看不到半点色彩,人也瘦了一大圈,此刻见有人开门进来,赶忙用仅剩的一只左手挡在眼前,双眼因为长时间的不见阳光,已经有些不适应了。
等她看清楚来人后,她还是忍着痛起身给荆离行礼,她知道自己被谁救了,也记得当初宴会上只有荆离一人曾试图阻止,她明白,荆离是个好人,而荆离则是上前几步,用手搀扶阻止了她的动作,并扶着她坐在了床沿上。
荆离自己退后几步坐在桌前,然后用左手拿起面前筷子,费力的夹了几口菜放进嘴里,小蝶看着荆离的动作,看得出来荆离没用左手用过筷子,而荆离咽下嘴里饭菜后看向小蝶轻声说道:“听闻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倾城倾国之舞,不知是有多么美。”
小蝶听了,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荆离于是又问道:“你恨他吗?”
小蝶抬头,目光中充满着愤怒咬牙说道:“恨。”
荆离点点头说道:“对啊,肯定恨啊,无缘无故,无仇无怨的就砍掉了一个舞姬的右臂,今后的生活算是直接被毁了,谁又能不恨呢?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被恨是没有痛苦的,去恨的人却是伤痕累累,你这么恨他他却不知道,说不定此时还在纵歌欢笑,而你却是这么痛苦,你说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小蝶低头想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对啊,所以请享受那些无法回避的痛苦,去感受,你一定能从中学到什么,找到一点东西,你看我用左手一样能吃到饭,昔日那倾城倾国之舞或许就没有左腿呢?这谁有知道呢?”
荆离这番话说完,小蝶那满是死灰的双眼中,终于出现了一道生机,有了那么一份色彩。
“还有,你要努力活下去,也要记住这份痛苦,因为迟早是要还给他的,至少你要让他知道这份痛苦。”荆离继续说道。
“会吗?我有机会吗?”小蝶问道。
“霸王破釜沉舟,勾践卧薪尝胆,苦心之人上天应该是不会辜负的,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如果这一年收成不好,那到了严冬,天寒地冻的,就会有穷人因为吃上饭,穿不起棉衣而冻死饿死,我见过他们用力的活,见过他们那想要活下去的勇气,这也是我这么多年用力去活的动力。这饭菜虽然不合你的胃口,不过我却吃的挺香的,一会啊,我就让香儿送到我的房间去,我吃,然后再让她给你重新做一份。”荆离淡淡说道,话说的没什么力气,却从中听到了一种用力的呐喊。
小蝶则是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很喜欢吃。”说完起身也来到桌前,同样用左手拿起筷子,生硬的吃着,却是吃的很香,一大口一大口的,看得出来她确实饿了。
看到这一幕,荆离一笑,起身朝门外走去,临出门前又转头笑着说道:“其实,我还是很想看到独臂的倾城倾国一舞的。”这次说完则是在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小蝶的房间。
而此时的屋内,火盆里的火苗快要熄灭了,不过这个房间却是不同与刚才,显得十分温暖,透着生机,小蝶也是缓缓放下左手手的筷子,抬手抹去脸颊上滑下的滚烫泪水,然后伸手将袖中的短小吴刀取出,紧紧的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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