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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六3（第1页）

妈妈笑了笑，显然觉得这个问题特别滑稽：“我怎么可能认识？”

向树有些生气地说：“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不打算和我讨论一下？”

妈妈这个时候才睁开眼睛，仿佛此刻才发现儿子站在面前似的，什么时候儿子都这么大了，倒是吓了她一跳：“也没什么讨论的，一个车祸，大家因文附会。”

“作为一个车祸，巧合未免太多了，你不会怀疑……”

向树妈妈知道向树要说出什么，立刻制止他：“在这个家里我不想听到他们的名字，警察会去查，你事业更重要。剩下的事就省点心吧。”

向树冷笑道：“事业重要，当然事业重要。不管你认不认，躺在医院的那个人是你的丈夫，是我的爸爸。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看看？”

向妈妈显然不想陷入这注定没有结果的争论。转身要离开，在佛前找回自己的清净。听见背后向树很冷静地问：“你恨爸爸，我知道，我也恨他，我们是一样的，但为什么你也恨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妈妈听得出向树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少年时代浓重的痛苦，变得那么陌生而冷淡，剩余的不过是少许悲哀，对得不到问题的答案的一点执着。那点执着来源于血缘里天生的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生来破碎，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没做，却支离破碎。

妈妈回头温柔地说：“你什么也没做错，我一直都在说，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

那声音里有很多的爱莫能助，让他痛苦的就是这疏离，她不是恨他，是不能爱他。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爱孩子是天性，而她却做不到，她却不能。那一点点生疏的温柔曾经杀死了他，杀死了年少的他，让他自我反省到抑郁，让他自我否定到绝望。如今，虽然他已不是他，她却还是她，变老了的她：“那你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你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妈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紧锁自己的世界。向树愤怒到极点：“错的是你，那为什么受苦的是我？受到惩罚的是我！”

妈妈忍不住想向他走去，却不知为何，脚步停在了中途，像是忽然失明，看不到眼前这个儿子，低声道：“我受到的惩罚更多。我爱你，相信我，我爱你，我在我力所能及里爱你。”

向树失去了理智，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往地上猛的一贯。发狠冷笑道：“我不需要，我不要你力所能及的爱。”向树转身迅速走开，因为无数失败的经验告诉他，即使把场面搞得再狼狈，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你去爱你的神吧，拿你的全身全意去爱你的神。”

他要的不是适可而止的爱，不是得体的充满距离感的爱，这是很多成年人的愿望，但爱从来饱含着不理智的一切，他从未得到过这样的爱，所以他太需要那不可理喻的原始冲动，那失去边界的爱。在他这生来冷淡的人生里，他太需要一份炽热的感情，这热里面有他的全心全意，也要有对方的全心全意，缺一点点都不可，也许他对这种爱的渴望会杀了爱，会让对方不堪重负，落荒而逃。也许不管怎样，所有感情最后都会落得心碎的下场，但至少他得到过，得到过就不会这么痛苦。我看过大海和我一辈子都在想象大海，是不一样的，被现实打破的想象是悲剧，得不到完成的想象是悲剧中的悲剧。这么多年他试图压抑自己，埋葬自己，他曾经希望自己的欲望像久不见天日的古老雕像，在见到光的那一刻化为齑粉，但没有，他想要的爱是火种，见到光只会更强烈。他心中压抑着的那蓬勃的一切，总有一天会把自己和自己爱的人一起烧成灰烬。

黄莺眉一上班，下属邓茵茵就急着叫她：“黄姐，那个不好了！”

黄莺眉不喜欢这迎面就被奔丧的感觉，不禁皱眉：“什么不好了？是这个世界还是你。”

长得虽壮实却总喜作身单力薄状的邓茵茵娇喘了一阵才说：“那个邓长乐小三发声明了！”

“什么？”黄莺眉道，“我们不是谈好条件，约都签了？”

“我看她是毁约了。”邓茵茵怯生生地说。一边把手机递给黄莺眉，黄莺眉扫了两眼大致知道不过是一边否定和邓长乐老婆的关系，一边做深情状回忆和邓长乐认识始末，自己年少无知，当时不知邓长乐已婚，自己的爱情逾越了世间道德准则，她爱邓长乐，潜台词是邓长乐更爱自己，最后向公众道歉，态度上是虽然自己没有错，但既然发了声明，总要遵守公关规则道个歉的。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黄莺眉心想可真行，如今坐台小妹都跟你博真情。当我没调查过你的来历似的。钱是战胜不了她们的爱情的，除非很多。看来有人出价比他们更高。

黄莺眉正想着，林成光走进来，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看热闹的快乐。黄莺眉明白，没有快乐比看热闹的快乐更让人通体舒泰了，他对黄莺眉道：“你怎么做事的，事情大条了，既然和客户是朋友，更不能如此敷衍。”

黄莺眉也懒得理他，一边笑着说自己一定马上妥善处理，一边想着如何收拾残局，这女人到底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一边还要想怎么给邓长乐一个交代。还没想好，经纪人已经打来电话，暴吼了黄莺眉三十分钟，挂完电话黄莺眉简直短暂失聪。宛如只身穿过大轰炸中的叙利亚战场。上次是机缘巧合，他深山老林灵修的老婆救场，自己免去不少麻烦。如今这荡气回肠的真爱声明出来后，她完全不知道灵修仙子是否还肯为自己老公续命。

想了又想，你不仁别怪我不义，黄莺眉叫了几个信得过的下属进来，让他们准备刊登小三曾经坐台的辉煌人生履历，而且要特别写明小三家庭小康。家庭困难忍辱负重公众有时能理解，但有些人就是天生懒爱走捷径，等舒服走到顶层一遭事发，又要含泪说过去不懂事，要把衣裳一件件穿回来，好似过去都是被刀架在脖子上才铤而走险，什么人间美事都让这些人生投机客占尽了。

当然这也会伤及邓长乐的形象，所以黄莺眉再次嘱咐一定要强调邓长乐和她不熟，此女隐瞒了所有过去。毕竟小三确有强大的心计，能有此时风头，完全得益于她抓住了风口，她坐得了台，直得了播，堂堂正正获得艺术生命的第二春，野草总是有更旺盛的生命力，但人间春色满园确也需要野草衬托。另外赶紧联络原配去试探原配口气。黄莺眉觉得自己得亲自走一遭。

而辛慧也难以独善其身，不知为何自己主管得知自己得到了一手资料却没有用上，怒斥了辛慧，声言自己把最重要的题材交给她，结果她却这般潦草应对。辛慧道：“我不是因为是朋友手下留情，而是他给我的不是独家资料，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主管讽刺道：“既然同样也得到资料，为什么对你没用对别人有用？为什么别人出得比你快？新媒体时代一个热点爆发两个小时内各种离奇角度的长篇报道就充斥着所有手机，你这速度当自己艺术创作，当自己曹雪芹写红楼梦？等你写完发现世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主管一边喷一边不接受辛慧的解释，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讲故事，讲故事对着读者讲就好，别对着全知全能的主管。

辛慧百口莫辩，更何况辛慧本来就不是爱分辨的人，主管最终警告她，再有一次，将把选题交给别人，并给她放个悠长假期。

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又回头对她说：这两天一定要给我一篇十万加的报道。

辛慧心想这次真是不小心就为了朋友被上司两肋插刀。现在得去插朋友两刀才能十万加了。反正向树这混蛋能有一点感恩自己，这世界也就太温情脉脉了。毕竟大部分十万加总是用：‘我有个朋友’开头。凭什么别人有这样可以出卖的朋友，我就没有呀，呵。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当晚上的辛慧到达熟悉的酒吧准备做个酒国的英雄，视线之内却出现了那顶熟悉的帽子，邓长乐竟然也在，没想到有一天邓长乐会孤身一人来这里，人真的有路径依赖，也真的是可以驯养。

辛慧当然知道今日邓长乐发生的一切。她坐到他对面，邓长乐抬头见是她，也不意外：“你来了。”倒像是在等她似的。

酒保见到辛慧，默契给她上了她习惯的酒。辛慧猛的喝了一大杯，方问：“你好吗？”

邓长乐颓然摇摇头：“不好。”

辛慧也不同情他，只是笑了笑，锦衣玉食的烦恼对她来说算不上烦恼：“其实你也见多了风浪，一定会过去的。”

黑暗中的邓长乐不语，一会才说：“我觉得她想毁了我，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毁了我？我甚至想不通，她为什么恨我？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