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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一刹时有些静,静中透出点儿捉摸不定的寒凉。
江玥儿还在啜泣,一旁的丫鬟觉出气氛不对,弯身去扶她,唤了声:“小姐。”
朱南羡默不作声的将袖口从江玥儿手里扯出来,看了苏晋一眼,见她仍盯着窗,握拳掩鼻咳嗽一声,问田叔:“江老爷出事了?”
他是江家的护院,这是正事,他应该问。
田叔将江旧同被姚有材带走的事说了,看了江玥儿一眼,犹疑着道:“老爷为何会跟着姚大人走,只有小姐知道,但小姐要等南护院您回来了才肯相告。”
朱南羡听了这话,又看苏晋一眼。
她已没有盯着窗了,目光移向桌上的茶壶,大约在数纹路。
朱南羡再咳一声,欲提壶斟茶,梳香见状,连忙将茶壶抢在手中,细细斟得一盏,双手奉上——哪有让陛下亲自倒茶的道理?
朱南羡接过茶盏,没顾着自己喝,转手递给苏晋。
苏晋已从垂手立变作负手立,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半晌,伸出一只手,十分坦然地将茶盏接过。
朱南羡暗自松一口气,这才在桌旁坐了,对江玥儿道:“说罢。”
江玥儿拿着手帕拭泪:“这事要从好些年前说起了……”
江家是有军籍的门户,军籍这东西,讲究代代相传,上一代有人入了军籍,到了下一代,有子传子,没子,从旁支抱养一个也要传下去。(注)
江旧同这一代的军籍原是传给了他的胞兄,哪知胞兄还没娶妻生子,就战死在北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军籍,只能由江家的大公子,江玥儿的兄长江延继承。
“我大伯父死得惨,尸首都没找着,只捡回来两根骨头。兄长自小念书,走的是孔圣人之道,哪里会行军打仗?阿爹怕他与大伯父一样最后战死沙场,十余年前,好像是景元十八年,西北征召将士,阿爹就拿银子买通官府,称兄长患疾去世,躲过了征召。”
朱南羡愣了愣,景元十八年的征召?他也是那一年去的西北。
吴叟听了江玥儿的话,问:“所以,当时你们江家搬去江南,其实是因为怕躲避征召被查出来?”
江玥儿咬唇,轻轻点了点头:“是,兄长既‘去世’,日后就该掩人耳目,要换个身份,阿爹带我们一家老小搬去江南,一边做蚕丝生意,一边陪他在那里用功,直到他考取功名去京里谋了职,才搬回蜀中。
“这事原该这么过去,谁知前些年,姚县令忽然到平川县上任,他在朝廷有些门路,竟查到江家过去的事,扬言要把我们告到京里去,里里外外已找过许多回麻烦,昨日夜里,阿爹之所以肯跟着姚县令走,大约是他又拿着兄长的事威胁阿爹。”
她说到这里,抬目看向朱南羡,声音柔柔切切:“南公子,姚县令不日就要随钦差大人进京,玥儿只怕阿爹这回被带走就再也回不来了,玥儿求求您,想法子救救阿爹好不好?”
朱南羡却道:“你兄长既有军籍在身,应征服役是他的责任,他躲避征召,该受军法处置,江老爷为此买通官府,更于刑律不合,姚有材这个人虽混账,此事却是他占理,江老爷若为此被带去京里受审实属不冤,我没什么可帮的。”
他曾是西北军的统帅,逃役逃到他眼前,没当场问责已是给足情面。
江玥儿瞪大眼看向朱南羡,难以置信:“南公子的意思,竟要因这许多年前的旧事不顾阿爹死活么?”
一时眼泪如决堤,接连不断地滚落。
一旁田叔看了,于心不忍,道:“南护院,您好歹在江家住了两年,老爷与小姐待您不薄,就……就不能帮着一起想想法子么?”
这话是事实。
自从一年多前,朱南羡在数名黑衣人手中救下江辞,江家再不把他当成下人看,说是奉为上宾亦不为过。
但朱南羡丝毫不为所动。
他虽宽仁,治军却严苛,当年朱荀失甘州,说斩就斩了。
这时,苏晋问:“姚有材是哪年来平川县上任的?”
吴叟答:“好像是晋安二年,总之四五年前就来了,初初还好,也就最近两年,频繁来找江家麻烦。”
覃照林道:“可俺听你们刚才的意思,姚有材一早就知道江家大小子躲避征召的事,咋这两年才说要告你们哩?”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晁先生。”田叔叹了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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