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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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钟九被她瞧得脊背都发冷，觉得她迟早会把自己连皮带骨的一块吞下去。&ldo;喂，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给你送吃的东西来的。&rdo;他小心的把一盘子糕点放在门槛旁，示意她，&ldo;玫瑰糕，很好吃。&rdo;

雪姬的目光立刻被那盘东西吸引，雪白的米糕上点着鲜红的玫瑰花丝，甜美难言，用手指抠起一块来，放入口中，她几乎是贪婪的享受着舌尖的美味。

&ldo;唉，你不怕我下毒么?&rdo;钟九摇头。

雪姬想也不想，&ldo;你不会的。&rdo;

他眨眨眼，笑，于是陪她一齐坐到门槛上去，从怀里掏出纸包，小心翼翼的把纸包里的粉末洒到一块米糕上去。&ldo;这个，是鹤顶红。&rdo;他拿心咬一口，唇上立刻沾了层水红色的粉末。

雪姬怔住。&ldo;你喜欢吃毒药?&rdo;

&ldo;谁会喜欢吃毒药?&rdo;钟九苦着脸，叹，&ldo;你这么想活，我却是死也死不掉。&rdo;

雪姬又拿起一块玫瑰糕塞进嘴里，同时怀疑的看他一眼。

&ldo;真的，我从小是个药罐子，每天都要吃十七八种药草，所以长大后无论吃什么药都没有用。&rdo;他愁眉苦脸的，索性伸出舌头把鹤顶红全部舔进去，&ldo;真难吃。&rdo;

雪姬瞪着他，暂时忘记了嘴里的动作，含糊道，&ldo;你，死不了?&rdo;

&ldo;嗯。&rdo;他的口气很谦虚。

&ldo;骗人!&rdo;

&ldo;我不骗人的。&rdo;钟九老老实实的说。如果被公子知道他骗人，那是要倒大霉的事情。

&ldo;你知道么，你们这些人，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笨蛋，你以为你真的死不了么?我告诉你，我就知道有个好办法，就算你再多吃十年的药也没用。

&ldo;什么办法?&rdo;

&ldo;哼，告诉你，岂不是等于告诉了那个人。&rdo;她轻蔑起来，只要一想到他和那个魔鬼的关系，就令她心生警觉，马上倒了胃口，&ldo;你和他，你们这些男人，都叫我看了恶心!&rdo;

她愈发厌烦，顿时愤怒起来，把手上的米糕捏碎，往他脸上砸过去，转身跑了。

女人，奇怪而多变的女人，钟九看着她的背影，脸上一抹苦笑，掀了掀嘴唇，到底没有说什么。

禁闭的夜晚，如此无助。尤其想到季克容随时都可能再来折磨她，便越发夜长难熬。在进赵府的这一年里，她已经快忘记恐惧是种什么滋味了，某一段日子里，她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个富丽的府邸里安逸渡过，反正这个世界早抛弃了她，挣扎不过是自取其辱。她只愿沉溺在七宝沉香榻上，锦被绣褥玉枕金钩，手指抠着同心纹、回文锦……层层叠叠各式各样的堆砌，如花朵般糜烂的颜色，再不要去看任何人的嘴脸。

到底，难如愿。

好不容易捱过一夜，第二天清晨，不等娟娟到，她自己打来一桶清水，手搭了抹布到处擦拭，倒不是为了讨好什么人，只是手脚不停能令她感觉安全，可以暂时不用考虑赵湘会怎么处置她，季克容会不会杀她……

娟娟来得很晚，太阳快下山时，她才端着饭碗匆匆而来，雪姬已饿得两眼发直，远远只见一碗洁白的米饭上覆着层碧绿菜叶，从来没见过这么令人心动的食物。

&ldo;忙死人了，走得脚都疼了。&rdo;娟娟瞧见她青白的脸色，心头倒也有几分愧疚，脸上硬是不露出来，故意皱了眉头，把碗丢在门槛上，&ldo;吃去吧。&rdo;她的声音像是在打发一头狗。

雪姬不在乎，饥饿是最最摧残人的东西，可以压倒一切侮辱与重击，尤其是她从小就吃够了饥饿的苦，她几乎是怀着感恩的心去取那碗饭……可惜，出乎意料的，碗在她手上碎成两半，那些美味的米饭和菜叶掉在地上，再也无法盛起来。

娟娟也怔住了，这次她真是不小心，她也没想到碗会在门槛上磕碎。&ldo;你……你太不小心了!&rdo;索性倒打一耙，反正她也没人可以告状。娟娟叉腰立眉地做出凶狠表情，&ldo;你以为我整天只服侍你一个人么?碗都敲碎了，我怎么向厨房的人交待!&rdo;

雪姬慢慢的，用力的握住手上的半只碗，裂口处将手指割出血来，也不觉得了，她辛辛苦苦的等了一整天，默默无声的做事，只是为了吃一口饭，然而这也不能得到，她如此卑贱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ldo;你为什么这么恨我?&rdo;她抬起头，牢牢看住娟娟，不错，她打过她的耳光，可她从来没有砸过谁的饭碗，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人要吃一口饱饭是多么难，无论表面多么强硬嚣张，她仍然是软弱的，骨子里的饥饿空洞。或许有许多女人为了嫉妒做出种种荒唐可笑的事情，可是没有人会和她一样，满腹的渴望与可怜，其实，她很知道，剥开这层伪装的皮相，自己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饿怕了的小孤女。

&ldo;你，你想干什么?&rdo;娟娟被她的眼神吓到，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依旧还是嘴硬，&ldo;全怪你自己不好，你，你……&rdo;她突然扭头跑了。

雪姬并不有想打她或杀她的意思，她也实在没有了这个力气，手指上还流着血，于是用换只手去拿饭碗，她用力攥着另半只碎碗，割得另一只手也鲜血直流，然而也不过是身外之物。静静的，她听到有人走过来，青色的衣袂悉索，一直走到她眼前，阳光突然变得很明亮，宛如金黄色命运之轮，剪影里她便是那支朝生暮死的植物，有着洁白的花枝般的手与脚，低贱而寂寞的植物，载不起任何欲望与感情，慢慢的，自顾自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