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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皱了皱眉,和女子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此人讳报姓氏,明显有异,但既然已经邀住数日,不便改口,只好做了个请的手势,将霍兴安迎入庄内。
霍兴安于是在庄里住了下来,秦少璞命人安排了上好的房间,而且还摆了丰盛的宴席。在秦少璞的介绍中,霍兴安得知,那黑袍客生前膝下无儿,故而他的弟子,也是他的大女婿秦少璞在他死后接任了庄主之位。黑袍客生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名叫那兰欢,嫁给了秦少璞,二女儿前年远嫁,三女儿叫那兰悦,也就是之前在潭边霍兴安遇到的那个少女。席间,秦少璞不断地给霍兴安斟酒。袍客山庄地处幽僻,而黑袍客生前又行踪不定,故而山庄所在少有外人知道,更罕有外人到访,因此霍兴安被当作贵宾相待。霍兴安看着陈设雅致的厅堂和满地伺候的仆妇下人,不由地想起自己幼年时的的情形,幼年时的家中也是这般殷实富贵,但自从父亲离世之后,母亲变得郁郁寡欢,家中也日益冷清起来,不久之后母亲也忽然病故,家中从此变得空荡阴冷,自己也再没有这般像模像样地吃过家宴。
秦少璞说:“本庄地处山中,这些都是些山野小菜,还望兴安兄弟不要嫌弃。”秦少璞举杯相敬。霍兴安也举杯还敬。其实满桌虽然小菜多些,但绝对是山珍佳肴,又不乏走兽飞禽,霍兴安哪能不知,他想起幼年的经历,对眼前的一切更生憎厌之心。虽然饥肠辘辘,但只觉饭菜无味,他接过秦少璞斟来的酒,往往一饮而尽,本就不胜酒力,数盅下来,竟然醉倒在桌上。
秦少璞正欲畅饮一番,见霍兴安如此快地喝醉,有些诧异,只好命人将他扶去房中。那兰欢走到秦少璞身边,说:“这个人一定有什么隐情,你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秦少璞摆摆手:“我倒觉得他是个性情中人。归渡大师是师父的至交,归渡大师的朋友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也许这个兴安兄弟真是慕名拜访想与师父切磋一下也未可知呀。”
“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那兰欢说,“你忘了我爹曾说过的了吗?江湖路窄,迟早逢敌。这个人时常面露恨意,你看不出来?”
“我看他是不善言笑吧。”
那兰欢坐到他身边,也小斟了一盅,一边轻抿一边道:“防着点好,一旦是心术不正之徒呢?可别遭了暗算。”
秦少璞一笑,向那兰欢举杯:“夫人说得对。”
霍兴安这一醉一直睡到天黑星亮,当他睁开眼时,看到流苏帘外的一轮圆月正浮浮升起。他想起是在袍客山庄里,蓦然一惊,伸手去摸腰间,发现短剑和随身之物都在,只是长剑不在。他坐起来,环顾房内,发现长剑斜挂在床柱上,这才放下心来。窗外,有亮光在慢慢地移动,可能是庄里的人在打着灯笼经过。他看见屋里的桌上摆放着很多点心,心想这庄主的招待倒是很周到。他抓起点心往嘴里塞着,吃了十多块,才觉得饱了些。他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他看着偌大的庄子,心想这黑袍客的坟不知埋在哪了,是不是该抓个庄丁来逼问?又想,既然黑袍客想掩外人耳目,大概也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听闻黑袍客功夫高深,江湖上人尽皆知,不知他的徒弟是不是也很厉害。正想着,忽然有两个家丁打着灯笼朝他走来,霍兴安正了身子,负手看着他们,两个家丁走近,向他施礼,问他休息得可好,霍兴安点头示意。看着家丁走开,霍兴安心道,看来他们还是提防着我。他望着乌沉沉的静谧的院落,眼里却腾起了火般。他想,等我掘了黑袍客的坟之后,一定要放火烧了这个地方!让他的后人也不得好过!仇恨,使他此刻变得如此恶毒,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好像要把手掌扎透四个洞。
他回到房里,默然地坐到桌边,半晌,看到挂着的剑,于是取了剑,到屋外来,在月光下练习起玄灵剑法来。
他想象着仇人在和自己交手,他剑走流星,步迈奇位,闪击,侧劈,剑剑夺命……遍地的枝影仿佛是被他切碎砍断的月光,最后狠狠的一刺穿心而过,树梢的栖鸦也被惊飞。他保持着最后的这一刺的姿势,仿佛要等仇人的血滴干了才收手。
“好!”一声赞喝传来。
只见秦少璞站在一个廊柱边,微笑颔首。他走过来,霍兴安好像从一场惊魂的厮杀中清醒,耷下了手中的剑。
“兴安兄弟的这一套剑法精妙之极,有穿天裂石的气势,更有排兵布阵的奇谋啊,看似像洪道门的玄灵剑法呀。”秦少璞跟随黑袍客行走江湖,阅历广博,而黑袍客和洪道门也偶有过招,所以对玄灵剑法也有印象。
“正是。”霍兴安道,“我所习未久,还较为生疏。”
“已经很好了。难道兴安兄弟是洪道门中的?”
“不,是一位路遇的朋友传授给我的。”
“哦,那可真是奇缘啊。这位朋友应该是洪道门的传人。”秦少璞说。他上前一步,看着霍兴安手中的剑说:“兴安兄弟能让我端详一下这把剑吗?”
霍兴安稍一犹豫,举起剑,不知秦少璞是什么意思。犹豫间,秦少璞微笑地拿过剑,触手之时,霍兴安手一抖,差一点将剑锋挥出去。看到霍兴安面上的紧张之色,秦少璞并未介意,他掂了掂剑身,又弹了弹剑刃,说:“我看兴安兄弟一身武艺,眉宇之间又有大志之形,可谓少年英雄,只是这剑太过平庸,配不上兴安兄弟。”
霍兴安没有作声,秦少璞笑道:“家师在世时,游历四方,广收名器,家里倒是藏有不少好剑,其中不乏名震天下之剑,待明日,我带兴安兄弟看一看家里的藏剑,选一把好剑赠给兴安兄弟。”
霍兴安看着秦少璞诚挚的目光,好似心中一暖,但婉拒道:“多谢了,只是这把剑使惯了……”
秦少璞将剑还给他。“兴安兄弟不必客气,我和你一见如故,所谓宝剑赠英雄,望不要推辞。这一路鞍马劳顿,今夜你还需好好歇息,待明日你我再畅叙。”霍兴安再要称谢推辞,秦少璞已点头作别。
秦少璞走后,霍兴安久久不能平静。在他心里,那黑袍客可谓十恶不赦之人,但是黑袍客的徒弟看来却是好客之人,为人厚道,对自己又很热情,似乎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江湖客。此时,他心中的恨意倒是消退了许多。他也很奇怪自己是这么容易被感动。但是当他在房里躺下的时候,盖着柔软温香的被子,他便又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当初自己立下的誓言,千万不能被迷惑和左右。
秦少璞回到自己屋里,那兰欢问他:“你有没有去试一试他的功夫?看看何门何派?是不是我爹以前得罪过的?”
秦少璞说:“师父一生虽然屡掀风浪扬威江湖,但行事可谓光明磊落,没见和谁结过深仇大恨,除了在那年的巫山大会上重伤了几个高手,那也是有言在先。”他把住那兰欢的肩膀道,“倒是我的欢儿给师父惹了不少麻烦呢。”
那兰欢娇哼一声,轻抚他的胸口:“就算我爹没有和谁结仇,那说不定有谁图谋不轨,想图我们什么东西的呢?”
秦少璞摩挲着她的鬓发笑道:“师父又没有埋宝在此,谁会来打我们的主意呢?”
“可我总觉得那个人心怀恶意,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我一见到他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以前爹和坛翁决战的时候,我都没有这种感觉。”
秦少璞搂过她,安慰道:“别多想了,我和兴安虽没有深谈,但感觉他还是正派之人。他练的一套玄灵剑法,本该轻灵诡怪,但是他却舞出了金戈铁马般的气势来。”秦少璞说,“也许是他并没有在洪道门下修习,而是半道出家自成一派。或者,传授他剑法之人根本没有一招一势地教他,他也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玄灵剑法。”
“你的意思是说,他只是知道剑诀,而不知身法?”
秦少璞点点头:“很有可能。”
“那你觉得他功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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