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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威尔成了这个器官捐献网站的忠实用户,每天晚上都会去查还有多少人在排位,他们的MELD分数是多少,以及他们排了多久。“你可以算出来,我算了一下,要等到他在加利福尼亚得到一个肝脏,时间早就过了6月,而医生们认为他的肝脏可能在4月左右就会出问题。”她回忆说。因此她开始四处打听,得知同时在两个州进行排位是允许的,有3%等待移植的病人会这样做。尽管有批评认为这是偏向富人,但多处排位并没有政策限制,只是操作很困难。有两个主要的要求:一个是排位者必须能够在8小时内赶到选定的医院,这一点乔布斯有私人飞机可以做到;另一个是,选定医院的医生必须在把病人加入排位前对其进行当面评估。
担任苹果公司外部法律顾问的旧金山律师乔治·莱利是位细心的田纳西绅士,他跟乔布斯的关系很近。他的父母都是孟菲斯卫理公会大学医院(MethodistUniversityHospital)的医生,他在那里出生,他的朋友詹姆斯·伊森(JamesEason)在那儿运营一家移植机构。伊森的机构是全美国最好的,也是最忙的,2008年他和他的团队做了121例肝移植手术。他不介意其他地方的人在孟菲斯重复排位。“这并不是钻政策的空子,”他说,“这是人们在选择他们希望在哪儿看病。有些人会离开田纳西去加利福尼亚或其他地方寻求治疗,也有人像这样从加利福尼亚来我们田纳西看病。”莱利安排伊森飞到帕洛奥图,对乔布斯进行所需的检查评估。
到2009年2月下旬,乔布斯在田纳西排上了队(在加利福尼亚也同时排队),然后开始了焦急的等待。3月的第一周他的情况迅速恶化,而等待的时间预计还有21天。“太可怕了,”鲍威尔回忆说,“当时觉得我们来不及了。”每一天都变得越发折磨人。到3月中旬,他在排位中上升到第三名,然后第二名,终于到了第一名,但是之后日子一天天过去。讽刺的是,即将到来的圣帕特里克节和“疯狂三月”(孟菲斯进入了2009全美锦标赛而且是分赛场)等活动创造了更大的捐献可能性,因为喝酒会导致交通事故飙升。
事实正是如此,在2009年3月21日,一位20多岁的年轻人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他的器官可以移植。乔布斯和妻子立即飞往孟菲斯,他们在凌晨4点前抵达,伊森在那边等着他们。汽车在停机坪等候,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当即签署了一系列许可文件,之后就赶往医院。
移植成功了,但是结果并不乐观。当医生们取出他的肝脏时,发现包围内脏的腹膜上有斑点。另外,他的肝脏上到处都是肿瘤,意味着癌症很可能已经扩散到了其他部位。显然,癌症变异和生长的速度很快。医生们取了样本进行基因定位。
几天后,他们需要施行另一项程序。乔布斯坚持拒绝把胃排空,当他们给他使用镇静剂时,他把一些镇静剂吸进了肺里,导致了肺炎。当时医生们以为他会死掉。他后来这样描述:
我差点儿死掉,因为在这个例行程序中他们搞砸了。劳伦在那儿,他们用飞机把孩子们也接来了,因为他们认为我挺不过那个晚上。里德跟劳伦的一个兄弟在参观一些大学,他们派私人飞机在达特茅斯附近接上他,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另一架飞机把女儿们也接来了。他们以为那是最后一次机会见到清醒的我,但是我挺过来了。
鲍威尔负责监控整个治疗活动,她整天待在病房里,警惕地盯着每一台监视器。“劳伦就像一只美丽的雌虎保护着他,”乔尼·艾夫回忆说。乔布斯一能见客他就来了。鲍威尔的妈妈和三个兄弟时常来陪她,乔布斯的妹妹莫娜·辛普森也不离左右。她和乔治·莱利是乔布斯唯一允许替换鲍威尔看护他的人。“劳伦的家人帮我们照顾孩子们——她妈妈和兄弟们太好了。”乔布斯后来说,“我非常虚弱也很不合作,但是像这样的经历会把你们深深地团结在一起。”
鲍威尔每天早晨7点钟来,收集相关数据,录入到一个电子报表中。“因为同时进行许多监测,那些数据非常复杂。”她回忆说。当詹姆斯·伊森和医生团队9点钟到达时,鲍威尔会跟他们开个会,协调乔布斯治疗的各个方面。在她晚上9点钟离开前,她会做一份报告,汇总每个关键指标和其他监测结果的走势,以及她希望第二天得到答案的一系列问题。“这能让我集中注意力去想一些问题。”她回忆说。
伊森所做的一切即使在斯坦福也是史无前例的:他主管了治疗过程的所有方面。鉴于他经营这家机构,他可以协调移植康复、癌症监测、疼痛治疗、营养、康复和护理等各个方面。他甚至还会去便利店买乔布斯喜欢的功能饮料。
有两位护士来自密西西比州的小镇,她们成了乔布斯的最爱。她们都是健壮的家庭妇女,不会被乔布斯吓到。伊森安排她们专门护理乔布斯。“要管理史蒂夫,你必须要坚持。”蒂姆·库克回忆说,“伊森能管住史蒂夫,强迫他做别人无法让他做的事情,那些为他好但可能做起来并不愉快的事。”
虽然备受呵护,乔布斯有时还是几乎要发疯。他很气恼自己不能控制局面,有时他甚至会产生幻觉或是发怒。即使在他几乎失去知觉时,他那坚强的性格使他硬撑了过来。有一次在他进行深度麻醉时,胸科医生要往他脸上戴麻醉面罩。乔布斯把面罩扯掉,嘟囔着说他讨厌这个面罩的设计,拒绝戴它。虽然他几乎无法说话,但他还是命令医生拿来五种不同的面罩,选出一个他喜欢的。医生们看着鲍威尔,非常为难。她最终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们才能够给他戴上面罩。他也讨厌他们安装在他手指上的氧含量监视器,他告诉他们那个东西太难看也太复杂,他还建议了可以使之设计得更简洁的种种方式。“他高度关注周围环境和物体的任何一个细微差别,这让他筋疲力尽。”鲍威尔回忆说。
一天,在他半清醒状态的时候,鲍威尔的好朋友凯瑟琳·史密斯来探望他。她跟乔布斯的关系并不是一直都很亲密,但是鲍威尔坚持让她来到乔布斯的病床边。他示意她走近些,要来纸和笔,写道,“我要我的iPhone。”史密斯从边柜上把它拿过来交给他。他手把手地教她“移动滑块解锁”的功能,还让她玩菜单。
乔布斯跟莉萨·布伦南–乔布斯关系早已变得很紧张。那时她已经从哈佛毕业,搬到了纽约,很少跟她父亲联络。但是这一期间她两度飞到孟菲斯,这让乔布斯很是感激。“她能那样做,对我意味着很多。”他回忆说。可惜他当时并没有告诉她。乔布斯周围很多人发现,莉萨像她爸爸一样爱发号施令,但是鲍威尔乐于接受她,尽量让她参与进来。她希望能恢复乔布斯和莉萨的关系。
随着乔布斯健康状况的好转,他那易怒的性格又回来了。他的胆管尚未切除。“当他开始康复时,他迅速地从感激阶段直接返回到暴脾气和控制狂的模式。”史密斯回忆说,“我们都猜想他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是不是会变得友善些,可是他没有。”
他吃东西也还是那么挑剔,而这比以往都更成问题。他只吃水果沙冰,还会要求把六七种不同口味的摆在他面前,供他挑选一种满意的。他把勺子放在嘴边尝一小口就会断言,“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最后伊森反击了。“你知道,这不是口味问题,”他教育乔布斯,“别再把这个当成食物,从现在开始就把它当成药。”
每当有苹果的同事来探望他,乔布斯就情绪高涨。蒂姆·库克会经常过来向他汇报新产品的进展。“每次话题转移到苹果,你就可以看到他神采奕奕,”库克说,“就像灯点亮了一样。”乔布斯深深地爱着这家公司,他似乎是为了能够重返公司而活着。细节问题会让他充满力量,当库克描述新一代的iPhone时,乔布斯会花上一小时的时间来讨论它的命名——他们商定叫iPhone3GS——以及“GS”两个字母的字号和字体,包括是否应该大写(是)和是否斜体(否)。
有一天莱利安排了一次惊喜之旅——参观Sun工作室(SunStudio)。那个红砖建筑的摇滚乐圣地,猫王、约翰尼·卡什、比比金(B.B.King)等很多摇滚乐先驱都曾在此录制唱片。乔布斯一行被单独安排参观,并由一个年轻员工介绍历史,这个年轻人跟乔布斯一起坐在杰瑞·李·刘易斯(JerryLeeLewis)曾坐过的满是烟头烫痕的长凳上。乔布斯可以说是当时音乐产业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但那个年轻人没认出憔悴的他。他们走的时候,乔布斯告诉莱利:“那个孩子非常聪明。我们应该录用他来做iTunes。”莱利通知了埃迪·库埃,他安排那个男孩飞去加利福尼亚面试,最终聘用他参与建设iTunes商店早期节奏布鲁斯(R&B)和摇滚乐曲库的工作。后来莱利回到Sun工作室看望朋友们时,他们说这件事证明,如他们的口号所说——你的梦想在Sun工作室依然可以成为现实。
归来
2009年5月底,乔布斯与妻子和妹妹乘私人飞机从孟菲斯归来,蒂姆·库克和乔尼·艾夫在圣何塞机场迎接他们。飞机一落地,大家就涌上了飞机。“你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到那种归来的兴奋。”库克回忆说,“他充满斗志,迫不及待。”鲍威尔开了一瓶气泡苹果酒,提议为她丈夫干杯,大家热烈拥抱。
艾夫满心的疲惫。他开车从机场回乔布斯家,一路上都在跟乔布斯讲他不在的时候让一切照常运转有多么困难。他还抱怨那些媒体文章说苹果的创新全部仰仗乔布斯,如果乔布斯不回来创新就会消失。“我真的很伤心。”艾夫告诉他。他感觉“备受打击”,而且卖力不讨好。
乔布斯回到帕洛奥图之后,也陷入了类似的低落状态。他开始意识到,对公司来说他可能并不是不可或缺的。在他休息期间,苹果的股票走势良好,从他在2009年1月宣布病休时的82美元涨到了5月底他回来时的140美元。乔布斯病休后不久,在一次跟分析员的电话会议上,库克一改淡定的风格,富有煽动性地宣讲了为什么即使乔布斯不在,苹果也会继续高歌猛进:
我们相信,我们在地球上存在的目的就是创造伟大的产品,这一点不会改变。我们一直专注于创新。我们崇尚简约而不是复杂。我们相信我们需要拥有并控制我们制造的产品背后的重要技术,并只参与那些我们可以做出重大贡献的市场。我们相信要对成千上万的项目说不,这样我们才能真正专注于那些对我们来说确实重要和有意义的少数项目。我们相信团队间的深度合作和相互启发,这让我们用别人没有的方式进行创新。坦白地说,这家公司的每一个团队都在不懈地追求完美,我们能诚实地对待自己,承认错误,并有勇气去改变。我认为,无论是谁在做什么工作,这些价值已经深深地扎根在这家公司,苹果将表现非凡。
这听起来像是乔布斯会说的(和已经说过的),但是媒体把它命名为“库克教义”。乔布斯心生怨气,深感沮丧,尤其是对于最后一句。那可能是事实,乔布斯不知道应该为此感到骄傲还是伤心。坊间传言他可能不会再做CEO,而是退居二线做董事长。这种说法让他更加不顾一切地想起身下床、克服病痛,再次开始他那有利于康复的长时间散步。
在他回来几天后,苹果按计划有一次董事会,乔布斯出人意料地露面了。他缓缓地踱进会议室,并留下来参加了大部分会议。到6月初,他开始在家里主持每日例会,到月底他就回公司工作了。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现在会变得更加平和成熟吗?他的同事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在回来工作的第一天他就接二连三地发脾气,这让他的高管团队大吃一惊。他让那些6个月没见的同事狼狈不堪,撕毁了一些营销方案,训斥了几个他认为工作质量拙劣的人。但真正惊人的还是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他对几个朋友说的话。“我今天过得最开心,”他说,“我无法相信我感觉多么富有创造力,整个团队是多么富有创造力。”蒂姆·库克对这一切都泰然处之。“我从没见过史蒂夫能克制住自己不表达他的观点或情感,”他后来说,“但这很好。”
朋友们注意到乔布斯保留了他易怒的特点。在他康复期间,他购买了康卡斯特公司(Comcast)的高清有线电视服务,有一天他给该公司的老板布莱恩·罗伯茨(BrianRoberts)打电话。“我以为他打电话来是要夸奖我们的服务,”罗伯茨回忆说,“相反,他告诉我‘它烂透了’。”但是安迪·赫茨菲尔德注意到,在他那粗鲁之下,乔布斯变得更真诚了。“以前,如果你请史蒂夫帮忙,他可能会做截然相反的事情。”赫茨菲尔德说,“那是他的叛逆本性。而现在,他实际上会尽量帮忙。”
他的公开回归是在9月9日,在公司例行的秋季音乐活动上,他登上了舞台。观众起立鼓掌将近一分钟,然后他做了个不太常见的个人化的开场白,提到他接受了肝移植。“没有这样的慷慨捐献,我将无法出现在这儿,”他说,“所以我希望我们都能够同样慷慨地成为器官捐献者。”一阵欢呼之后他又说:“我站起来了,我回到了苹果,我爱这里的每一天。”他随后揭幕了新的iPodNano产品系列——内置摄像头,抛光镀铝材质,配有九种不同的颜色。
到2010年初,他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迎接乔布斯的是他、也是苹果最多产的一年。自从推行苹果的数字中枢战略以来,他已经打出了两个本垒打:iPod和iPhone。现在,他要再次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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