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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说不出难受更多还是失望更多,转身欲走时,却见那道低的影子慢慢踮起脚尖,两片他可以想象出模样的蜜唇在那道高影少年的脸颊处轻轻啄了一下。
那一刻,他脑中轰得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整颗心都被什么东西戳烂揉碎了。本已准备离去的他,竟魔怔一般潜了过去。那大半夜,他就无声无息的躲在院墙上,以竹影遮掩,眼睁睁的看着她和那个叫宋引的少年说笑缠绵。藏在掌中的灵符,不知何时已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纸。
后来,他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宋引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两家很早就订下了婚约。
那半月的功课,他只做了四五日的量,还颠三倒四,漏洞百出,回府考校时,他被沉怒的穆王拎到校场上,当着众弟子的面,一顿板子打到晕厥过去,都不肯认错。
再后来,他便总对她恶语相向,没给过一个好脸色。渐渐地,她也越来越少缠着他问东问西了。
他本来就话少,后来除了必要的问答,几乎不说话了。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太平观。
他以为终此一生,他都要一个人踽踽独行的走下去。然后在某个时间节点,同那些形色各异的灵魂一起消失在漫漫时光长河里。
没有什么人会记得他。他也不需要谁的祭奠。
却没想到,老天偶尔也会开眼,兜兜转转,竟然又让他遇到了她,并将她握在了手里。
穆玄嘴角一挑,笑了。
宁嬷嬷正指挥着几个小厮在院中晾晒擦拭桌凳,见夭夭出来,忙道:“外面日头晒,世子妃当心晒疼了脸。”
秋日里难得见到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夭夭心情舒爽许多,便走过去打量着那些桌凳,问道:“好好的为何要晒?”
宁嬷嬷笑道:“这些东西平日世子也不用,都在库房里堆着,潮气重的很,再不晒晒都要发霉了。”
夭夭瞧着那两件圆案俱是材质绝佳,雕刻精致,款式不似市面上普通的食案,猜着多半是宫里的物件,暗暗道了声“可惜”,不解的问:“这么好的桌子,他为何不用?”
简直是暴殄天物。
宁嬷嬷叹道:“世子妃有所不知,世子这些年都一头闷在军中,很少在府里吃饭的。偶尔逢年过节回来一次,也只是吃几口家宴,便又匆匆走了。这些东西摆着也是浪费,奴婢便让人收起来了。”
夭夭一愣,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人,到底对家有多失望,才会连家都不想回。
以前,她只知穆玄冷得像块暖不热的冰疙瘩,一年四季都摆着张臭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虽也听说了关于穆王府的那些流言蜚语,但毕竟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那时候年幼无知,还不懂“换位思考”“感同身受”这些高深的词,听听便忘了。因而也不会深究穆玄那冰疙瘩整天在想些什么。
直到今早随他一起去九华院问安,她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他和穆王父子间毫不掩饰的疏离和隔阂。
夭夭不知道穆王是怎么想的,反正换做是她,若阿爹身边总站着别的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定也会觉得,人家三个才是一家人。
更别提,从记事起,所闻所见便是自己的亲爹如何与自己亲娘交恶,又如何宠爱其他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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