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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许久，终是点了点头，&ldo;恩，你说的对。&rdo;说着转身便走。

青沧在身后喊，&ldo;老大，你去哪儿啊！&rdo;

&ldo;下界，看九芊。&rdo;

青沧欢呼一声，慌忙追上我。

但是我还是去晚了。这并不是说，九芊出了什么事，而是她已完成了她的心愿。

只怨青沧同我说得太晚，在那之前，她做了多少准备，又是经历了怎样的恶战，恐怕只有时时陪在她身边的紫奕还有那些被她打败的群妖才知道吧。

我同青沧赶去的时候，她正坐在长溪城楼最高处，望着城下匍匐一片的妖民，面上一片清寒，最初含笑的一双紫色眼眸此刻也是幽深的厉害。威严且孤独。饶是她身后一丈远处站着与她共同进退的紫奕，也不能温暖她的身影分毫。

我唤出昊天塔，凌空一步步走到她身边，却未看她，对着满地颇有疑惑的妖族子民轻轻开了口，&ldo;妖族九芊，承袭妖君之位，天宫玖焱，特来祝贺。&rdo;

有一瞬的死寂，之后便是紫奕也跪倒在地，与那无尽妖众一同朝拜，是震耳欲聋的恭贺声，&ldo;吾等参见妖母，妖母万安！&rdo;

妖仙九芊，统一妖族，承妖母之位，六界震惊。

自她承袭妖君之位，便少有空闲来天宫转悠，千年一弹指而过，再见却是在云嫣的葬礼之上。我如今想起往事便觉得尽管我与她相识甚短，然而她在我茫茫几万年的仙命中占据了最为鲜明的一段，每次相遇我都记得无比清楚。

彼时我听青沧说起云嫣并拖着我去花神宫时还有些迷茫，直看到九芊那一双暗紫的眸时，才意识到我并未记得她曾经托我照拂云嫣一二的事。然而对于此事她只字未提，待得祭奠的仙友散去，她支开了青沧，问我：&ldo;你能不能帮我个忙。&rdo;

我未点头，&ldo;何事？&rdo;

&ldo;帮我造一个孩子。&rdo;

我想了想造孩子大抵和生孩子一样简单，便应道，&ldo;好。&rdo;

事实却是，比生孩子还要简单。在我答应她之后，她便唤出一颗真元，令我催入三分灵力，我便看到那真元珠内，我与她的灵力渐渐融合并渐渐填充整个真元珠。九芊面色凝重地看了好久，才缓缓道：&ldo;玖焱你脑子迟钝，所以我就不骗你了。这是云嫣的真元，在她临走之前托付给我的。&rdo;

我下意识忽略了第一句话，问她，&ldo;这个珠子做什么用的？&rdo;

&ldo;取纯阳仙气及至阴灵力保持真元的鲜活，待我寻到合适的躯体将真元放入，那么那个躯体就会存活，这样他就会成为吟儿源源不断的灵力来源。&rdo;

我接过那真元珠愣了许久，&ldo;花仙的真元，作用这样……奇特？&rdo;

九芊没有回答，我细看之下才发觉她的疲惫盈满了眼眶。心中一动，便问她，&ldo;可有为难？&rdo;

为难什么？位居妖君，还是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还是姐妹的离去……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这样问的原因，可是我知道她很为难。她，不开心。

九芊便呵呵笑开了，半晌却是红了眼眶，&ldo;玖焱你说你，眼下怎么这样聪慧？&rdo;她伸手拉住了我的袖子，很用力地拽着，&ldo;你让我撑一下。&rdo;

我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ldo;袖子会拽坏的。青沧要说我……&rdo;话未说完，她便哭了。

那是相识那么久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尽管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想想看便觉得可惜，自她走后，我日日陷入那些回忆之中，几乎忘却了这天宫一切。可是我却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才将她的模样一遍遍重现。她哭着说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只是却记得，那时的我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然而在我没有弄明白这些的时候，她便毁灭在昊天塔之中，独留我千年痴缠。亦觉得是因果报应，当年的我若是懂得多问上那么几句，兴许便不是那样的结局。可惜我不是。

两军之间，冥河之上，她望向我的神情是那样的痛苦，双眸中的紫色像是变成墨色般浓重。我自是看清了她抬手扶额动作之时将全身修为渡在了那串手链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我顿觉手足无措，只剩下迷茫，看着她一步步勉力向我走来。

我的眼前是漫天的紫色，好容易稳定了心神，她离我不过一步之遥，我却明白，这一次大抵是永不相见。她既已做好一死换得儿女双全的打算，我便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只因为，她想要的，我若是能帮，必定成全。

当她湮灭在昊天塔盛放的灵光之间，我分明看到一滴泪自她眼角滑下，伴着她翕合的嘴唇，&ldo;后会无期&rdo;轰响在我的耳畔……那一刻，我想到师父清修前对我说的话，方知，为时已晚。

我回到天界的时候，青沧还不知九芊已经离去的事，他一如既往地帮我与史仙周旋。彼时的我满心满眼全是紫色，当他得知消息之后祭出法器攻击我时，我才意识到，我究竟做了什么。骤起的防护结界倏然消散，我看着青沧愤怒的神色，不做任何反应。想着，若是青沧能伤了我，也好过眼下心口憋闷，难受得厉害。

&ldo;你怎么下得去手？！&rdo;青沧对着我大吼。

愣怔半晌，我挥袖将他轰出门外，门关上那一刻我倾颓在地，手中的昊天塔掉落身旁，歪斜着，失了颜色。

千年晃过，九芊的儿女不负她望，各自有了归宿。待我从长溪婚宴回到天宫，推开司法天神府的一刹那，我看到师父一袭素衣坐在桌子旁边，微微笑道：&ldo;吾徒回来了？&rdo;

青沧行礼之后退了下去，我站在门口竟失了神。看着师父平和的笑容，眼睛莫名便酸涩了。我缓缓行至他面前，跪了下去，深深叩首，&ldo;师父。&rdo;

师父这是提前出关，为的什么不言而喻。我只觉愧疚，因了我的凡心尘乱，扰了师父的清修。

&ldo;吾徒，为师带你离开天宫，如何？&rdo;

头抵着地面的冰凉，我的脑中无比清醒，没有犹豫，应道：&ldo;徒弟愿随师父离去。&rdo;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闭上了眼睛，有泪水滑下。那样清晰的感觉，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九芊，但愿这一去，再也不用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