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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第2页）

于是少女娓娓地讲述起她的姐姐来……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是她的姐姐将她抚养大的。她从三四岁起就体弱多病。没有姐姐像慈母照顾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照顾她，她也许早就死了。姐姐为了她一直未嫁。姐姐为了抚养她，什么受人歧视的下等工作都做过了，就差没当侍酒女郎了。但为了给她治病，已卖过两次血了……

青年的表情渐渐肃穆。

女孩儿的话使他想起了他的姐姐。然而他的姐姐对他却一点儿都不好。出嫁后还回来与他争夺这小首饰店的继承权。那一年他才十九岁呀！他的姐姐伤透了他的心……

&ldo;先生，您明白我的想法了吗？&rdo;女孩儿噙着泪问。

他低声回答：&ldo;小姐，我完全理解。&rdo;

&ldo;那么，请数一下我的钱吧。我相信您会把多余的钱如数退给我的……&rdo;

青年望着那堆小币愣了良久，竟默默地，郑重其事地开始数……

&ldo;小姐，这是您多余的钱，请收好。&rdo;

他居然还退给了少女几枚小币。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他又默默地，郑重其事地将颈链放入它的盒子里，认认真真地包装好。

&ldo;小姐，现在，它归你了。&rdo;

&ldo;先生，谢谢。&rdo;

&ldo;尊敬的小姐，外面路滑，请走好。&rdo;

他绕出柜台，替她开门。仿佛她是慷慨的贵妇，已使他大赚了一笔似的。

望着少女的背影在夜幕中走出很远，他才关上他的店门。

失去了压店之宝，他顿觉他的小店变得空空荡荡不存一物似的。

他散漫的目光落在书上，不禁地在心里这么说：&ldo;安徒生先生啊，都是由于你的童话我才变得如此的傻。可我已经是大人了呀！……&rdo;

那一时刻，圣诞之夜的第一遍钟声响了……

第二天，小首饰店关门。

青年到外地打工去了。带着他爱读的《安徒生童话集》……

三年后，他又回到了小城。

圣诞夜，他又坐在他的小首饰店里，静静地读另一本安徒生的童话集……

教堂敲响了入夜的第一遍钟声时，店门开了‐‐进来的是三年前那一位少女，和她的姐姐，一位容貌端秀的二十四五岁的女郎……

女郎说：&ldo;先生，三年来我和妹妹经常盼着您回到这座小城，像盼我们的亲人一样。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将颈链还给您了……&rdo;

长大了三岁的少女说：&ldo;先生，那我也还是要感谢您。因为您的颈链使我的姐姐更加明白，她对我是像母亲一样重要的……&rdo;

青年顿时热泪盈眶。

他和那女郎如果不相爱，不是就很奇怪了吗？

……

以上五则，皆真人真事，起码在我的记忆中是的。从少年至青年至中年时代，他们曾像维生素保健人的身体一样营养过我的心。第四则的阅读时间稍近些。大约在七十年代末。那时我快三十岁了。&ldo;文革&rdo;结束才两三年，中国的伤痕一部分一部分地裸露给世人看了。它在最痛苦也在最普遍最令我们中国人羞耻的方面，乃是以许许多多同胞的命运的伤痕来体现的。也是我以少年的和青年的眼在&ldo;文革&rdo;中司空见惯的。&ldo;文革&rdo;即使没能彻底摧毁我对人性善的坚定不移的信仰，也使我在极大程度上开始怀疑人性善之合乎人作为人的法则。事实上经历了&ldo;文革&rdo;的我，竟有些感觉人性善之脆弱，之暧昧，之不怎么可靠了。我已经就快变成一个冷眼看世界的青年了。并且不得不准备硬了心肠体会我所生逢的中国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