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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有一个叫刘珝的殿中丞，也即掌管禁中日常生活的朝官，外放到剑州（今属四川剑阁县）做州官。那里发生了偷盗官物事件，刘珝就招募人告密，抓获了盗贼，并上疏要求朝廷赏赐这个告密者。赵炅也不高兴，认为刘珝不用心去抓捕贼盗，擅自赏赐招募告密者，干脆罢了他的官，还发出诏令&ldo;永不录用&rdo;。

赵炅给这几个人的处罚，今天来看，都不轻。

孟蛮不愿到边远地区上任，罢职也就是了；打棍子、流放，罚过重。

綦廷珪不按规章制度办事，警告批评也就是了；连上级一块惩治，罚不公。

刘珝招募知情人检举揭发，也是一法；罢官，还&ldo;永不录用&rdo;，罚失正。

这种过重、不公、失正的惩罚，赵匡胤时代也可以见到。但是与历朝历代比较，赵家兄弟的帝国，这类错判可能是最少的。他们对惩治贪官很凌厉，但对一般官员的过失，往往比较优容，这也是敛天地杀气、养人间和气之道。但赵家兄弟不时可以见到的这类偏狭、躁急，以个人喜怒情绪影响决策，赏罚&ldo;失宜&rdo;的做法，毕竟属于政治败笔。

泼皮乞丐之死

赵匡胤的这类&ldo;失宜&rdo;与个人天性有关；赵炅的这类&ldo;失宜&rdo;则更复杂一些。他践祚之初，没有赵匡胤那般武功，因此当朝立威，需要一点辣手。当着强枝弱本的藩镇习气还在浮漾的时代，出于对政治秩序的追求，建构并推演领袖权威，有其正当性理由。他要&ldo;杀伐立威&rdo;。这样，赵炅的赏罚&ldo;失宜&rdo;与赵匡胤的赏罚&ldo;失宜&rdo;，就动机而言，就有了性质的不同。

宋人蔡绦笔记《铁围山丛谈》说一太宗故实，荒诞中可以见出士庶意见。

故实说宋太宗赵炅刚刚做了皇帝，很想让朝廷内外对他的治国能力和公道仁德心服气服，于是，有了一桩奇案。

说东京汴梁有一泼皮乞丐，要饭时稍不如意，就要倚门大骂，主人被骂苦，出来道歉，半天也打发不走他。东京城的土豪雅豪都惹不起他。某日，这泼皮又来一户人家大骂，主人出来赔上小心，说了无数好话，他还是不依不饶，什么难听骂什么。周遭围观者越来越多。忽然，人群中跳出一持刀汉子，刀光闪出，泼皮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刺客留下了作案工具，从容离去。

官府追拿凶手不得，第二天报到朝廷。太宗大怒，颁下口谕，大意说：朕现在正要&ldo;太平兴国&rdo;，不料还有这等白昼杀人的五代恶习！此事绝不轻饶！于是下令从严从快，限期捉拿罪犯。

眼瞅着限期就到，东京城官府恐惧无法交差，最后根据这个事件另外的逻辑，推断乃是主人被泼皮骂怒，&ldo;不胜其忿&rdo;，无法忍受，亲手或雇人杀了这厮。然后就以此逻辑定案。案件整理为卷宗，上报。

太宗对司法者也即东京市长说：&ldo;你们能这么用心，很好。但还是要重新核对一番，不要弄成冤案。另外，把那把杀人刀拿来我看。&rdo;

又过了几天，东京市长登朝，坚持此前的定案意见，并将卷宗和杀人刀一起呈上。太宗问道：&ldo;你确定就是主人不胜其忿而杀了乞丐吗？&rdo;市长说：&ldo;肯定是。已经反复审核过了。&rdo;太宗闻言冷笑一声，回头对小内侍说：&ldo;把我的刀鞘拿过来！&rdo;小内侍当场取过刀鞘，将那把杀人刀放入，严丝合缝。

原来，乃是太宗派人杀了乞丐，东京市长显然判了一个冤案。

真相大白，太宗留下一句话：

&ldo;如此办案，怎么能不妄杀人呢！&rdo;

说罢拂袖而去。

根据这个故实，似乎可以见出宋太宗为了收拾人心，有意制造无头案，要东京市长去想法子。但破案难度太大，市长怕得罪朝廷，只好制造嫁祸于人的冤案，试图好歹了事，最后太宗又解密事实真相。

故实似乎想告诉世人：太宗以此警戒地方官，不要制造冤假错案！

太宗这一招确有惊悚效果‐‐站在时光的这一面，甚至不难想象那位东京市长面对谜底目瞪口呆的样子。估计这位市长一辈子不敢再制造这类冤案。

此事或许对天下&ldo;依法治国&rdo;有利，但却不符合儒家伦理与道义，也不符合法理公正。

因为那个乞丐法不当诛。

史称&ldo;庚申，以皇弟永兴节度使（治所在今西安）兼侍中廷美为开封尹（略相当于东京市长）兼中书令，封齐王&rdo;，赵匡胤驾崩的第七天，庚申日，赵光义就封赏正做着永兴节度使的皇弟赵廷美为东京市长兼中书令（宰相之职），又封为齐王。这样看，《铁围山丛谈》中说到的这个制造冤案的东京市长就应该是赵廷美。个中又有玄机。

蔡绦笔记《铁围山丛谈》写太宗赵炅，往往明褒暗贬，看上去是褒扬赵炅，但细味之，几乎等于在黑赵炅。如那个讲述&ldo;射杀花蕊夫人&rdo;的故实：说花蕊夫人归宋后，赵匡胤&ldo;惑之&rdo;，也即被花蕊美色所迷，赵光义也即赵炅多次劝谏，赵匡胤不听。赵炅干脆将其射杀。这个故实表面上说赵炅有江山社稷情怀，用特殊手段打破&ldo;红颜祸水&rdo;的咒语，事实上却可定案为冤杀无辜、草菅人命‐‐假如花蕊夫人确有其人，假如因此而死，太宗赵炅岂不过于心狠手辣？这哪里是一代&ldo;贤君&rdo;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