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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1页）

萧挞凛应该对杨业心生敬意，他扬言不得杀害杨业，传言军中一定要&ldo;生擒&rdo;。

杨延玉在斗战中被杀。

王贵失去兵器，在地上捡拾羽箭，张弓射杀了几十契丹兵。史称&ldo;矢尽，张空拳，击杀数十人&rdo;，羽箭全部射光了，张开两只空拳，与近身的契丹兵近距离搏斗，这样，又击杀了数十人，最后遇害。

萧挞凛最后走近杨业。

我想象中，杨老令公已经无法动弹，被抬上担架。

杨业被俘。

耶律斜轸来见担架上的杨业。

我猜想两人应该有过短暂的互相打量。

杨业在打量这位契丹新任命的&ldo;山西路兵马都统&rdo;，耶律斜轸在打量这位号称&ldo;杨无敌&rdo;的大宋&ldo;西路军副都部署&rdo;。耶律斜轸应该想起了杨业当初鼓动北汉主袭取契丹援兵，而后夺取战马，投降宋太祖的故实，于是责备杨业道：&ldo;汝与我国角胜三十余年，今何面目相见？&rdo;你跟我国角斗胜败算起来有三十年了吧？现在有何面目相见？

史称杨业&ldo;但称&lso;死罪&rso;而已&rdo;。

杨业自称&ldo;死罪&rdo;，可以理解，这是设为敌寇之言，在契丹一方看来，杨业自然就是&ldo;死罪&rdo;。这也是军人的一种风度。与宿敌无法沟通，不必沟通，沙场被俘，一死而已。

耶律斜轸很有俘获杨业转为契丹所用的意图。但杨业不这样想。他随后叹息道：&ldo;上遇我厚，期捍边破贼以报，而反为奸臣所嫉，逼令赴死，致王师败绩，何面目求活于异地！&rdo;天朝皇上待我甚为优厚。我也期待着能够捍卫边境、击破贼寇，来报效国家，没有想到被奸臣王侁之辈所嫉妒，逼着我来赴死，最后导致王师败绩。如此，我有何面目在异地求活？

耶律斜轸不想让杨业死，但杨业求死，于是绝食绝水，三天后，死去。

太宗赵炅听说了杨业的死讯，甚为痛惜。当他了解到战役经过，了解到陈家谷口伏兵无故撤离的事实后，下令连削主帅潘美三级官职，王侁除名，落籍为民，刘文裕发配登州。‐‐后来这些处罚又有从轻发落的改变。

杨业则赐太尉、大同节度使，抚恤其家，赠布帛千匹、粟米千石。还安排了杨业的儿子杨延朗提升官职。

英雄王贵，他的两个儿子也做了安排。

治史与想象力

有一个问题：跟随杨业到最后阶段的百余人，&ldo;无一人生还&rdo;，杨业的最后时刻是怎么被记录下来的？死亡现场那些细节，譬如，杨业对诸人说：&ldo;汝等各有父母妻子，与我俱死，无益也。可走还报天子。&rdo;譬如，王贵&ldo;矢尽，张空拳，击杀数十人&rdo;。诸如此类，在没有录音录像设备的千年之前，是如何被复原为史诗般的画面的？

理解这类问题，需要理解往事记者的&ldo;想象力&rdo;。

史学，需要想象力吗？

德国人狄奥多&iddot;蒙森，那个撰写了五卷本《罗马史》（其中第四卷未完成）、十六卷本《拉丁铭文集成》的史学家，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瑞典文学院常任秘书奥&iddot;威尔森颁奖词评价蒙森，一再强调他的想象力：&ldo;蒙森融丰富的资料与精确的判断以及严格的方法与年轻的活力于一体，以艺术的形式将其表现出来，这一方式正是唯一能使描述具有生命感与具体感的方式。&rdo;&ldo;他那直觉想象力及将研究资料活灵活现表现出来的力量，都令人敬佩。他的想象能力与创造能力填平了史学家与诗人之间的鸿沟。蒙森在《罗马史》第五卷中曾说，想象力不仅是诗歌之母，也是史学之母，可见他已感觉到了两者之间的关系。真实地说，两者确实有非常大的相似之处。&rdo;

诺贝尔文学奖的奖牌，雕刻着一位青年在聆听缪斯神的启示。威尔森据此论道：&ldo;当我们披读《罗马史》时，更加懂得克利欧乃是缪斯之一。&rdo;克利欧是希腊九位缪斯女神之一，她的固定标志是一卷莎草纸或羊皮纸。希腊古典时期，她被认为是司历史的女神。

治史者的&ldo;想象力&rdo;，在现代历史哲学中的表述就是&ldo;重行推断&rdo;。往事，只有一种真实；而记录则可以因人而异，但也并非&ldo;虚假&rdo;的；而是被记录者思想之后，&ldo;重行推断&rdo;的。

读史，治史，都需要一点想象力。

名将向拱

就在&ldo;雍熙北伐&rdo;这一年，宿将向拱病逝。

向拱在后周时就有战功，征河东北汉刘氏、征兖州慕容彦超、征后蜀秦凤诸州、征淮南扬州寿州，所在有功。宋初，太祖征泽潞李筠，向拱料敌势，主张急攻，太祖接受他的意见，&ldo;卷甲倍道趋之&rdo;，&ldo;卷甲&rdo;就是&ldo;卷起盔甲&rdo;，意谓轻装前进；&ldo;倍道&rdo;就是&ldo;成倍赶路&rdo;，意谓一天走两天的路，尽快前行。果然，这一场急行军为战胜李筠，赢得了时间。

但他在洛阳为官十余年，专门修建园林第舍，又好声妓，每日纵酒为乐，以至于军政管理都被废弛，闹得地方群盗出没，甚至白天都发生盗劫事件。太祖知道后，很是愤怒，将其移镇，另命左武卫上将军焦继勋代替他，并嘱咐焦继勋说：&ldo;洛久不治，选卿代之，无复效拱为也。&rdo;洛阳很久没有得到治理了，百官中选你去，可不要仿效向拱那厮的作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