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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礼治未病，法治已病

传统中，&ldo;礼&rdo;与&ldo;法&rdo;有着密切联系。一般来讲，&ldo;礼&rdo;更重，&ldo;法&rdo;不过是&ldo;礼&rdo;的补充。假如将邦国视为一个有机体，则&ldo;礼&rdo;是用来做预防的，是&ldo;治未病&rdo;的；&ldo;法&rdo;则是用来临床治疗手术的，是&ldo;治已病&rdo;。&ldo;守礼&rdo;者，不罹于法；&ldo;守法&rdo;者，可近于礼。传统认为：只要天下守礼，法可搁置勿用。这样的世道被称之为&ldo;太平盛世&rdo;。

大宋帝王们一生一世追求的就是太平盛世。

但&ldo;礼&rdo;的推行，帝王要做表率。

端拱元年（988），太宗到东郊以&ldo;太牢&rdo;大礼祭祀先农神之后，开始&ldo;耕籍田&rdo;。

传统有&ldo;五礼&rdo;：吉礼、凶礼、宾礼、军礼、嘉礼。向先祖或天地神祇祈福称之为吉礼；丧葬哀吊之事为凶礼；朝见、聘问、会盟为宾礼；与战事、田猎、筑城等相关事为军礼；婚庆宴飨之类为嘉礼。籍田，属于吉礼。一般在年初正月，春天来临之际，由天子率官员或诸侯亲自耕田。这种耕田，是向天下示以农时，告知天下耕种季节的开始。天子带头耕种，是&ldo;祈年&rdo;的礼仪。&ldo;年&rdo;是五谷丰熟的意思。&ldo;籍田&rdo;，是传统中国自周代开始就施行的礼仪。

&ldo;籍田&rdo;，一般规定，天子有千亩，诸侯百亩，这都属于天子或诸侯私人所有。&ldo;籍&rdo;的意思是&ldo;借&rdo;，也即天子先自己耕种，而后&ldo;借&rdo;民力继续耕种。所以，天子&ldo;籍田&rdo;，只是象征性的耕种，开个头。

太宗下到田里，亲自执犁翻地，按礼制，他应该往前推三条垄，返回来再推三条垄，史称&ldo;三推三反&rdo;。王公诸侯们要&ldo;五推七反&rdo;，公卿大夫们&ldo;七推七反&rdo;，一般士大夫&ldo;九推九反&rdo;。太宗&ldo;三推三反&rdo;后，有司高唱：&ldo;礼毕。&rdo;但太宗说：&ldo;朕志在劝农，恨不能终于千亩，岂止以三推为限！&rdo;朕来做这个&ldo;籍田礼&rdo;，志在鼓励天下务农，更恨不能亲自将我这千亩良田都耕一遍，岂止以&ldo;三推&rdo;作为限度。于是，继续翻耕，旁边的侍臣一个劲要他停止，太宗这才放下犁头，回宫。

为此，太宗还做了诗，说东郊籍田事，并将诗赐给诸臣。他说：&ldo;国之上瑞，惟丰年尔。自累岁登稔，人无疾疫，朕求治虽切，而德化未洽，天贶若是，能无惧乎？&rdo;

国家最高的祥瑞，是丰年啊！自从这些年连着丰收，世人也没有大的流行疫病；朕虽然求治心切，但自认为道德教化还不够好，没有料到的是上天给我们这么大的恩赐。想到这里，能不心存敬畏吗？

于是，又下诏：诸道百姓有生活艰困的，要在当地发放粮库的粮食接济他们。他对宰相们说：&ldo;累年以来，百物丰阜，自京师达于四方，并无灾沴，五谷顺成。若非上穹降福，何以及此！今郡县至广，生齿甚众，每闻一方小有凶歉，即命赈给，虽不能遍，亦表朕勤恤之意也。&rdo;

多年以来，国家越来越富有，从京师到地方，也没有太大的灾害，五谷丰收。如果不是上天降福，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景象！现在郡县这么广大，百姓甚多，朕每次听到有一个地方小有凶灾、歉收，就命令地方赈济，虽然也许不能周遍，但也以此来表示朕勤于政务，存恤四方的一点意思啊。

赵普在旁，鼓励这位君王道：&ldo;文王葬枯骨，天下称仁。夫民犹草也，草上之风必偃。若帝王用心行道，上合天意，民自悦服。臣等每闻陛下发言必思为苍生建长利，宁忧和气之不降也？&rdo;

过去文王收葬野外的枯骨，天下认为他行仁道。民很像草，草上有风一定随风俯仰。君王就像风一样。如果帝王用心行仁道，上合天心天意，下民自然高兴而钦服。臣等常常听到陛下发言，一定是在为苍生推演长久之利，这样，哪里还用得着担忧上天不降和气呢？

心里总是存有苍生之&ldo;长利&rdo;，就不会以任何&ldo;宏大&rdo;借口，掠夺侵凌苍生的私有财产；敬畏、感恩于上天所降之福祉，就会远离种种血脉贲张的激进情绪，在&ldo;战战兢兢，如履薄冰&rdo;的邦国管理中，星星点点地改善民生。爱民、敬天，有此政制之主要诉求，于是可以在&ldo;礼&rdo;与&ldo;法&rdo;的规定情境中，推演并建构帝国的秩序。如此，就是有道邦国。

&ldo;法当原情&rdo;

太宗执法，有一个基本思想：&ldo;法当原情&rdo;。

这个思想事实上来源于&ldo;春秋决狱&rdo;，而&ldo;春秋决狱&rdo;又来源于孔子&ldo;亲亲相隐&rdo;的法学大义。说清这个问题需要相当篇幅，但也可以用有限的文字勾勒这一公案的义理。

父亲偷了羊，儿子要不要举报？在文明邦国看来，可以不举报，因为&ldo;父为子隐，子为父隐&rdo;，是一种源于亲情的当然之理，是&ldo;法上之法&rdo;，符合自然法原理。西方现代法律也承认，当事人有犯罪嫌疑，亲属没有举报的责任，应回避。但在激进思潮主导下的国家主义&ldo;法律&rdo;中，规定必须举报，否则就是藏匿罪犯，属于犯罪。显然，&ldo;亲亲相隐&rdo;奠定了中华法系的文明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