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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马仁瑀，就是这样一个人。老赵了解他，对他很优容。

到了太宗朝，刚刚上台的赵炅刚刚出台了不得侵扰边境的诏令，马仁瑀就给新科皇帝来了个难堪。

他居然置大宋诏令于不顾，擅自发动麾下兵马，进入李汉超与契丹胶着的边境地带&ldo;略夺&rdo;，扩大地盘。

李汉超也是生猛将军，镇守关南，契丹多年不敢觊觎。

宋人田况《儒林公议》说一事。说李汉超带精兵五千，常驻高阳关，此地在今天的河北高阳县境，是契丹南侵的必经之路。李汉超总是担心兵少，就派遣他的儿子带着奏章到朝廷来请求增兵。太祖赵匡胤迎着他说：&ldo;是不是你老爸让你来请求增兵啊？&rdo;于是让他吃饭，并对他说：&ldo;你爸要是不能办我的事，那就等着契丹斩了你爸的脑袋，我再用能办我事的去守边关。兵，我是不能增加的。&rdo;然后又解下宝带，让他带给李汉超，还给了优厚的赏赐。从此李汉超能够奋励守边，终其一世，契丹没有能够入寇。

但马仁瑀从关南&ldo;略夺&rdo;，就涉及李汉超防地的安全问题。于是两大边将从此&ldo;交恶&rdo;，有了冲突。如此，北境会发生什么事？略知&ldo;五代史&rdo;，就可以大致推知：格局莫测。

置酒讲解

太宗承继了太祖家法，对这两员悍将也不想&ldo;严肃处理&rdo;，但边衅一开，如果契丹介入，譬如，像当初契丹收买石敬瑭、赵延寿、杨光远、杜重威一样，收买李汉超或马仁瑀成功，那就又是一个乱哄哄的&ldo;五代十国&rdo;！

隐患凶险，不得不防。可能的祸患，连萌芽都不让它出现，所谓防患未然，是政治家至为高妙的管理智慧。

自从五代藩镇割据以来，抑制武夫们可能的祸乱，让邦国实现文官治理，是太祖赵匡胤以及大宋历代君王的第一选择‐‐无论发生什么事，可能导致什么结果，大宋再也不允许出现藩镇割据！要理解从&ldo;杯酒释兵权&rdo;到&ldo;冤杀岳鹏举&rdo;到&ldo;蒙元亡大宋&rdo;这条逻辑链上的军政大事件，藩镇割据问题，是大宋历代君王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从中唐&ldo;安史之乱&rdo;以来‐‐事实上，从东汉末年&ldo;诸侯兼并&rdo;以来‐‐直到民国初期，藩镇割据，确实是祸害中原的恶性政治肿瘤。德能兼备的政治家，必须有抑制这个肿瘤生长、割除这个肿瘤存在的英雄手段。大宋历代君王，在这个政治格局中，与汉魏晋隋唐乃至于元明清民国比较，是做得最出色的。终大宋帝国三百年，无藩镇割据事件出现。

但造化潜施，阴阳秘运。大宋在警惕这个&ldo;肿瘤&rdo;时，却遭遇了史上最糟糕的地缘政治格局。后来的日子里，强悍的女真、蒙元与大宋同在，让中原大宋在闪展腾挪中，由于不存在藩镇力量，也同时失去了地方武装的加持。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以后慢表。

且说两将&ldo;交恶&rdo;，已经构成了可与藩镇割据之乱世产生联想的重大事件，作为邦国领袖人物，必须要处理，抑制可能的&ldo;肿瘤&rdo;生长！

赵炅选择了一个很有效益的政治平衡点：

&ldo;遣使赍金帛赐汉超及仁瑀，令置酒讲解&rdo;，派遣使者带着金钱布帛，赏赐给李汉超和马仁瑀，让他们二人置办酒席好话好说，彼此和解。

这路数很像江湖黑道手段，体现了新任帝王的宽厚，但&ldo;令置酒讲解&rdo;的&ldo;令&rdo;字，却透露着&ldo;老大&rdo;的身份地位，五代时期过来、浑身带着江湖气的两位边帅能够感觉到：老大就是老大，毕竟身份不同。昔年赵匡胤都与武夫大佬们结成过&ldo;十兄弟&rdo;，宋初的武夫们熟悉这种路数。所谓&ldo;杯酒释兵权&rdo;，很大程度上，也是老赵操练江湖路数解决了藩镇割据隐患。与乃兄比，太宗是个读书人，也不得不对江湖&ldo;规则&rdo;高看一眼。太宗一纸诏书，&ldo;令&rdo;二位边帅&ldo;置酒讲解&rdo;，让二位边帅瞬间感受到新科皇帝的强大气场，于是二人握手言欢。

赵氏兄弟懂江湖路数，但在国家治理方向上，并不依靠江湖路数，而是依靠儒学经典以及《誓碑》《宋刑统》所揭橥的政治正义。这一点很像孙文先生。孙先生当年曾与洪门力量来往，很懂江湖路数，但民国治理，并不依靠洪门，而是依靠《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三民主义》以及&ldo;六法全书&rdo;所阐述的政治正义。大宋政权之取得，从合法政府后周朝廷&ldo;禅让&rdo;而来，但后来不仅成全了柴氏后人，更推演&ldo;天下为公&rdo;之政治正义，乱世以来的风气为之一变。史称&ldo;逆取顺守&rdo;，也即悖逆而得天下，循理而治天下。赵氏兄弟有时不得不借助江湖路数解决一个个具体问题，似也可从&ldo;逆取顺守&rdo;的格局中，揣度一点政治伦理的复杂性。

所以从史上逻辑来看，&ldo;诏罢河东之师&rdo;，是太宗调整内部关系的一个战略性决定‐‐大宋要长治久安，必须控驭武夫。

但也不得不说，前线形势非常乐观之际，借国丧而撤军，实在是失去了收复河东、统一中原的一次大好机缘。

事后沙盘推演，太宗当时如果不撤军，而是点齐御林军，亲征北汉，也许可以更快解决问题。

不过，且慢！太宗另有打算。